“......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俺曾睡⻛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清代孔尚任所作的一曲《桃花扇》或许可以唱尽晚清皇族的兴衰。曾在朱楼雀阁里轻吟浅唱的那位“满清最美格格”——完颜童记,以己之身⻅证了晚清末时皇族、王家如冰雪消融的盛况,却从未料到从宾客盈⻔到⻔可罗雀,从身家优渥到一贫如洗,⻛流时光眨眼消;而她在自己九十年的漫⻓年岁里,依然无法接受这时局变迁、世事无常。不知最后在她如烟般香消玉殒前,内心深处又怀揣着怎样的唏嘘遗憾?
王敏彤年轻时的照片
一、开局一手好牌
王敏彤,又名完颜童记或立童记,出生便是条件优渥的满洲镶⻩旗人,为清朝多罗格格;其父完颜立贤,军机大臣崇厚之孙;其母爱新觉罗·恒慧,乾隆五世直系孙女;王敏彤本人身为家中⻓女,也是末世皇帝溥仪皇后婉容的表妹。放在今日,若是这样的条件可称是富二代中的富二代,出生便在人生的终点线上。更何况,这位末代格格不仅家世显赫,身姿外貌方面也是老天的宠儿,历史尘封的少数几张照片也掩不住她温婉如玉的气质、颀⻓轻盈的身姿、温润如画的眉眼。
合照中的王敏彤
家世显赫,外表出众,可谓典型的名媛闺秀,王敏彤的妹妹王涵女士也曾这么描写过:“姐姐是被一切⻓辈所宠爱着,她永远跟着⺟亲,吃饭也与大人一桌,因为她既生得白皙漂亮又驯顺听话......”不难看出,王敏彤的一举一动都规训于⺟亲⻓辈:她生来貌美,温润可人;她知书达理,教养良好,待人接物不失温文尔婉,堪称典范——而这样一位众人交赞的气质格格,又怎能料到幼时生活顺遂如意的自己日后婚恋屡屡不顺,晚景萧疏凄凉呢?
身姿颀长轻盈
二、一辈子未曾婚恋工作
提到王敏彤,绕不过去的便是她对于溥仪几十年的痴恋。其实早在年少时,王敏彤便对溥仪有所好感,只是当时表姐婉容已嫁与溥仪为妻,她便将情感深埋心中,未曾言说。而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各方面条件优渥甚至超出表姐婉容的自己,必然要择定佳婿,方成良缘。
溥仪与婉容
17岁时,王敏彤遵循⺟亲的安排与某⻔当户对的爱新觉罗氏订婚,按理说这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但不久男方与戏子有染之事闹得满城⻛雨,众人皆知,女方搁不下面子立即与之解聘,并且从天津回到了北京居住。
回到北京与孟小冬一起唱戏
女子年纪尚轻,一切都有重来的机会。在定亲阴影后,溥仪的弟弟溥杰因原配有过,与之离婚,准备再择良配。溥仪让他二妹韫和在京津的清朝满蒙亲贵的女儿中挑选,选中了这位温婉多情的女子王敏彤,双方⻓辈都十分满意。而正当王敏彤准备与⺟亲共赴会亲时,日方关东军特派陆军大将本庄繁出面干预,让溥杰效仿旧例,娶位日本皇族女子为妻。最终筹备全空,完颜⺟女黯然回京。
连历两次订婚不顺,这位年轻女子王敏彤便按下了结亲的想法,一直未曾结亲婚恋。可是,溥仪就像她生命里不可回避绕过的烟火,虽然出现得迟了些,但仍吸引着她不管不顾、如萤扑火。溥仪特赦回京 后,经由他的三妹金蕊秀邀请至王家吃饭,他欣然赴约。在把盏言欢、谈笑⻛生中,溥仪微醺后展现的幽默、不经意间的玩笑牵动了王敏彤的芳心——尽管那时她已不再年轻,已近半百,可是女子“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是她人生中最庞大的一场心动,又怎能幸免?由于自己条件高,且饭桌上相谈甚欢,她便也以为溥仪也动了心,便托三妹之夫从中撮合。可此时的溥仪已经从封建王朝走了出来,不再是旧日的末代皇帝,他深受新思想的感染,并不想娶没有正式工作的旧式家庭妇女,更何况是从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旧满族“格格”。而王敏彤虽然是旧时名媛闺秀,也在戏曲上有所造诣,与绝世名伶孟小冬情同姐妹,甚至被梅兰芳赞誉有加,可是她毕竟是深闺里养出的娇嫩花朵,又何能出⻔抛头露面工作养活自己呢?但是,王敏彤并没有意识到何处才是溥仪真正拒绝她的原因,即便王大姑娘从此屡屡托人向溥仪说合,溥仪也依然坚定拒绝。直到溥仪与一位护士小姐成婚后,王敏彤仍然频繁叨扰二人生活。溥仪由不耐烦到大为光火,托人转告她不要再来后无果,便毫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凡此种种,足够⻅得王敏彤痴心不悔。
文革后,溥仪的另一位弟弟曾登⻔求娶,若是王敏彤接受了,她的晚年光景也不至于凋败破落得如历史所述。但是她拒绝了,说“不能一生都在北府兄弟的圈里转”。自此,从王大姑娘熬成了90岁的老太太,王敏彤一直不曾婚嫁。
三、鲐背之年,身后荒凉任人评说
晚清格格王敏彤生不逢时,一辈子命途多舛,晚景萧疏凄凉。晚年时,她性格愈发内向孤僻,精神几近崩溃。
她没有嫁人,⺟亲去世后更没有依靠,终日独处;她也没有工作,文革时东⻄全被抄了,仅靠街道每月发放的补助金勉强度日。王敏彤的表哥郭布罗·润麒曾接受采访,为她的居住条件和生活环境感到十分心酸:三分之一的小屋全对着黑乎乎的蜂窝煤,又脏又冷,破败不堪;而她虽然可以典当祖传的乾隆瓷瓶,却不肯稍微降价卖出,一直过着拮据紧张的生活。他作为表哥,时常劝她搬出破败的小房子出去住,但王敏彤一直拒绝。直到最后,固执的王敏彤终于接受一位台湾亲戚的劝导入住养老院,却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不慎被一个噎住的饺子断送了一生。
老年的王敏彤
她的一生,仿佛是不适应新时代变革的晚清写照:开局时犹有繁华盛景的错觉,她手握一把好牌不肯随意打出;时局变换,她遇到问题时固步自封、拒绝接受新思想;牌局接近尾声时,她也仍倔强着不肯放低身段,为自己谋求出路。最终,王敏彤还是随着历史⻓河⻄去,她那清丽温润的面容也模糊在了少数人的记忆里。或许人生的意义并不在于在开局时抢一手看似无懈可击的好牌,而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遭受何种冲击与动荡,仍能靠手中的筹码为自己翻身做主,永不随意向命运低头。
“那乌衣巷不姓王......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放悲声唱到老。”
清丽面容老去,旧时⻛光不再,王敏彤的一生不曾真正走入谁;她一辈子未曾婚恋未曾工作,似乎依然沉浸在王家败落前的梦境里,过往心境意难平,不敢相信这江山已然易主;最终,她只留下了一个傲然背影,空余无尽寂寞怅惘,身后荒凉任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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