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晨雾里烛火点点,已入深秋,残余的桂花香多了几分冷冽。
停泊处,青灰色的身影蜷缩在河岸,身形消瘦,发髻乱糟糟窝在头顶,辩不出男女。
许久,那人抬头起身,踉踉跄跄在原地踏了几步,嘟囔着“腿都蹲麻了,鬼都没见着。”
想起三娘的千叮咛万嘱咐,阿黎不自觉掏了掏耳朵。什么狗屁仙人,道行高深的不都是会御剑御鸟的嘛!三娘让他这个杂徒来接,也不怕别人说怠慢了。
清如墨玉的眸子扫荡了下四周,不满地哼唧着。想起怀里还温热的饼,顺势坐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吃起来。
也不知是哪处的仙人,三娘说得神乎其神,论起来她也是行江湖多年的人,却一改往日吝啬,能花钱巴结的地方毫不手软。
阿黎啃了大半块饼,雾倒散去些,却是依旧诡秘阴凉。如今的荷花镇,若能有鸡鸣狗盗之事,家家都该敲锣打鼓,鞭炮庆贺了。
一阵违和的“呼噜”声倒是来得凑巧,阿黎低头,脚边如同沸水煮开冒着泡,黑臭池水往外倒腾着。看清来物,他不悦得抿嘴,一脚踹向刚露出的骷髅头“好家伙,刚想好好吃顿,就被你恶心没了。”
那东西顿时沉入水底,没了影踪,心里不知该哭泣泣还是哭泣泣。
阿黎天生命硬。当年给他算命的,连着三娘给的一两银子都不要,哆嗦着麻杆腿疯似地要逃,三娘死命拉着,那人哭着嚷着求放过。好家伙,还没三天,吃饭时当场被噎死,连着话都说不出,涨得眼珠往外突,吓坏众人。
阿黎咧着嘴,漏出明晃晃的白牙“周围的,再敢上来,撕碎了你。”
声音清脆稚嫩,似孩童的嬉笑玩闹。河里的脏东西却乖乖褪去,周围越发死寂一片。
“无趣啊无趣…”他等了近两个时辰了,这天都快亮了,还不见鸟影。“仙人们!你们还不来小的就回去啦!回去啦!”阿黎双手放在嘴边,朝远处喊着。
见没回应,想着现在回去三娘定该骂自己,便扯着嗓子,又喊了几句。
不久还真传来些声音,杂碎的,不真切。
“好乖乖,别真来了。”他快速起身,眯眼朝远处看,想了想,便又抬头看。
半刻过去,无人无鸟,一炷香过去,飞过两只麻雀,委实没有仙人姿态。
“这位兄…台?”轻缓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你…”
阿黎本一心一意在天上寻着仙人,被这来声吓了一跳,一着急,扭了脖子,龇牙咧嘴歪头道“疼疼,你这悖时砍脑壳的,侬不见有人撒。”
想着方才口音不像本地人,阿黎定眼看去,只见周围排开三人,身高不一,一齐的靛青长衫,束着祥云纹理的腰带,腰有佩剑,浑身只透着二字,仙气。
阿黎想着该怎么点头哈腰,便被一浑小子打断,模样算是好看,脑子却不咋的“这人多半是个傻子,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苍天可鉴,他不过崴了脖子,只能歪着头而已。
最先说话之人,眉头微皱“朔月,不可无礼。”他朝阿黎拱手致歉“我家兄弟方才遇到些不快,所以才如此失礼,还忘小…兄弟见谅。”
“无妨无妨。”阿黎摆着手,对着那张如沐春风的脸,傻呵呵笑着。
“说起方才我便生气!不知是谁乱吼乱叫,把河里的妖物全惊着了,若不是卿云在,你我怕是早喂鱼了。”说罢,便凑近阿黎“喂,你可见有他人在此乱叫?”
阿黎眨巴着眼睛,真肯十足“未曾。”
幸好那人未纠结此事,得知这里是荷花镇后,三人便大步朝前离开。
想起自己是来接应的,阿黎忙抓住最后边那人“等等…”。
那人回头,阿黎错愕。方才心虚未注意,此人眉眼如星辰,神色淡漠隔离,身形修长俊郎。行走江湖多年,达官贵侯,还真未遇到如此好看之人。不过错愕的是,他的后背还趴着一个同样衣着打扮的孩童,白嫩嫩的,睡得正沉。
见他皱眉,阿黎慌忙撒手,见本来白净的衣袖粘着淡淡油渍,他尬笑“那个,吃饼吗?”说完,当真将手里不足两口的碎饼递了上去。
阿黎啊阿黎你当真是傻了!
那人浅浅看了他一眼“不用。”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阿黎拍了拍自己笨嘴“我是说我知道莲水阁在哪?”
“你怎知我们去那里?”为首的混小子像猴一样蹿过来,按着腰间的佩剑“说!你是何人?”
“兄台兄台!”阿黎惊慌叫着,像个鹌鹑缩着脑袋“小的陆黎,莲水阁打杂的,是三娘喊我过来接应你们!”
“朔月。”低沉的声音听得阿黎苏麻麻的。
那小子撇了撇嘴,乖巧得退到一边“那你还不带我们快去。”
“好的,小的这就带路。”阿黎点头哈腰,比家犬还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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