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有两种大米:一种是自家种出来的;还有一种是粮站兑来的。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更大的区别,只知道前者熬出来的粥浓稠好喝,而后者熬出来的粥就是一锅清汤。长大后,才知道,所谓“兑来的米”便是移民救灾粮。
故乡的村前原有一大片废弃的老房子,断壁残垣。村里人将平整的地面作为晒谷场,将残破的地面开挖出来作菜园。小时候我们曾在那里捉迷藏玩游戏,并不曾想这些残砖破瓦就是移民的历史。大学最后一个寒假回家的时候,发现它们全都消失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围湖造田运动将这一切埋入了地下,一起埋掉的还有移民的历史和我们的童年。
初中某个学期末,当我们完成最后一场考试后,发现我们回不了家了。十几天的暴雨过后,新安江水库的回水已将回家的公路淹没了数段。在历经艰险回到家后,回水已经到了我家院子里。院子和正屋尚有十几厘米的高度,于是那一夜,我们一家都不敢熟睡,半夜里总是出来看水位变化。终于在凌晨的时候我们发现水位下降了,那一刻,水位仅差几厘米就进屋了。第二天才知道,一百公里之外的新安江电站终于开闸泄洪了。
父亲说,他们小时候还住在老房子里时,有一天晚上睡梦里忽然听到叮叮咚咚的水声,迷迷糊糊醒来,想下床找拖鞋,结果一脚踩到地上竟然是没足的水里,而拖鞋早就被水漂走了。于是爷爷一家人就连夜开始搬家。万幸的是,那时候高处的新房子基本已经盖好了。读完《新安江大移民》就会知道,这样的事情是真实的,当年很多移民就是在水已经进屋的时候,才开始外迁的,他们这叫“洗脚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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