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咱家有鬼!”山娃扯扯奶奶的衣角，小声嘀咕。
“净瞎说，青天白日的，哪会有鬼?”奶奶忙着挤羊奶，顾不上山娃。
老爷子这几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奶奶心里嘀咕着，一不留神，羊奶泚了她一脸。奶奶吓了一跳，呵呵笑着，胡撸了一把眼睛，伸出舌尖儿，把脸上口唇边的羊奶舔进嘴里，砸吧了几下，叹道:“是香咧。”
一边又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可惜只有一只羊，老少都要喝，哪里够……”
“奶奶，有鬼，咱家有鬼!”山娃见奶奶不理自己，有点儿着急，固执地又来扯奶奶的衣襟。
“这娃子，净说胡话!去，别跟奶奶捣乱，刚要不是你，也不会弄洒了羊奶。”
“奶奶，我没有胡说，咱家真的有鬼!”
奶奶端起装着羊奶的瓦盆，转过脸见山娃急得有点涨红的脸，不禁也有点动摇，虽说大白天不可能有鬼，可看山娃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在说谎。
“哪里有鬼？带奶奶去看看。”说着，先去放好装羊奶的瓦盆，细心地从灶台上拿出一个碗，扣上盖好，这才在衣襟上揩了揩手，随山娃去看鬼在哪儿。
山娃扯着奶奶的衣角，紧紧依偎着奶奶而行。
到了院子西北角的草棚，山娃停止不前，他盯着里面的草垛，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透着一丝惊恐。
奶奶看看山娃，又看看草垛，走近前左右转了两圈儿，顺手拍了两下，并未感觉有什么异样，不禁笑了起来:“别是里边藏了老鼠，看把你吓的。”
“不是老鼠，是鬼!”山娃固执的坚持。
“你们干什么?” 一声喝问，吓了祖孙俩一跳。转过头，是爷爷威严的站在身后。
“你可回来了，山娃说这里有鬼，硬要拉着来看，俺说是老鼠，他不信，正闹哩。”
“羊奶有了吗?”爷爷像是没有听到奶奶的话，自顾自问。
“有了，有了，在灶间，俺去热一热拿给你喝。”
奶奶看了一眼老爷子，心里奇怪，这几日也不知道是咋的了，以前老爷子从不舍得自己喝羊奶，总是叫留给山娃喝。这两日却次次都争着喝。
转念一想，这些日子，听说山里不太平，老爷子起早贪黑的跟村上的男劳力一起进山，肯定是累着了。
奶奶端着热好的牛奶出来，看见山娃正举着一把木头砍刀，跟爷爷玩得正欢，显然是已经忘了有鬼的事。
看见奶奶端着羊奶走过来，爷爷对玩兴正浓的孙子说:“山娃出去玩儿吧，跟石头儿他们的刀比比，看谁的大。”
山娃欢呼一声，向院子外面跑去，爷爷跟过去，快速关上木栅栏做成的院门，顺手插上。
爷爷转回身，见奶奶呆呆的望着自己，边向回走，边掏出一个烟袋锅，慢条斯理的装好、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走到石桌旁坐下，用下颌指了指对面的矮凳子，对奶奶说:“坐下。”
奶奶忽然有点儿紧张，她生来胆子小，从小到大都从来不敢惹事。长大后嫁给爷爷，一切都由爷爷做主，她也从来不用操心外面的事。儿子娶了媳妇后，一家四口原本其乐融融，只等再添个孙子就万事合美了。
不知咋的，儿子忽然闹着要去打什么日本鬼子!后来媳妇也跟着闹。好不容易生下山娃，小两口儿竟一起失了踪。
奶奶心里难过，爷爷还呵斥了她一通。奶奶不懂得他们说的什么国，什么家，只知道那个什么鬼子，实在可恨!凭什么大老远跑来，把他们好好的一家人拆散?!
如今，儿子媳妇一走五六年，别说不知道是死是活，就连个音信也没有，你让她如何不恨那个什么日本鬼子！
看老爷子满脸严肃，奶奶更加忐忑。
“铛铛。”爷爷在石桌上轻轻磕烟袋锅，奶奶一惊，赶紧收回思绪。
“嗯……”爷爷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山娃说的没错，是有鬼了!不过，不是在咱家，是在山里。”
爷爷抬起头，迎视着奶奶惊异的目光，继续说: “咱家草垛里，我藏了一个人，他就是打鬼子受了伤……”
看奶奶惊得要站起身，爷爷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放缓声音说:“知道你胆子小，本不想告诉你，既是山娃看破了，也就不再瞒你。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绝不能再让山娃靠近!娃太小，怕透出去坏事。”
“嗯，嗯，俺听你的!”奶奶连连点头。
“去把羊奶给他喝了吧，我睡一会儿，一会儿还要进山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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