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正月,康熙帝爱新觉罗·玄烨发布诏书:“朕谘访民瘼,深悉力作艰难。耕三十亩者,输租赋外,约馀二十石。衣食丁徭,取给於此。幸逢廉吏,犹可有馀。若诛求无艺,则民无以为生。是故察吏所以安民,要在大吏实心体恤也。”
在取得平定三藩之乱、统一湾仔、打击准格尔等胜利后,康熙帝治下的大清帝国已经很稳固,不需要特别担心内忧外患,也就可以放心地施展帝王恩惠。
可让康熙帝没想到的是,就在隔壁的朝鲜王朝,身为藩属的肃宗李焞正策划着一个大事件,他想为明神宗朱翊钧建庙祭祀!
这一年是统一明朝灭亡60周年,本土的抵抗力量已经被清朝消解的差不多了,这朝鲜王朝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原来,朝鲜王朝自1392年建国以来,就成为明朝的藩属,就连国名都是明太祖朱元璋定的;到了明朝万历二十年(1592年)日本入侵朝鲜王朝,几乎到了要亡国的境地,是明神宗派兵远征才击败日本,这让朝鲜王朝君臣认为是“再造之恩”;清朝崛起后,于明朝天启七年(1627年)、明朝崇祯九年(1636年)两次入侵朝鲜王朝,朝鲜王朝在亡国的压力下被迫转为清朝藩属;明朝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祯帝朱由检无奈殉国,统一明朝灭亡,虽然此后清军入关一统天下,但朝鲜王朝表面上顺从,实际上却一直在思明感恩。
清朝康熙十三年(1674年),肃宗李焞即位,他非常感激明朝的“再造之恩”,曾写诗明志:“恩深再造感铭骨,效蔑丝毫负圣明。何日手提三尺剑,铁骑长驱九连城。”也曾饱含深情地讲述过当年的无奈:“神宗皇帝于我国,有万世不忘之功矣。当壬辰板荡之日,苟非神宗皇帝动天下之兵,则我邦其何以再造而得有今日乎?皇朝之速亡,未必不由于东征。而我国小力弱,既不能复雠雪耻,弘光南渡之后,亦漠然不知其存亡,每念至此,未尝不慨恨也。”
更重要的是,之前就曾多次有人要求为明神宗建庙祭祀,群众基础在,随着清朝放松对朝鲜王朝的控制,肃宗李焞提出了主张:“神宗皇帝竭天下之力,东出兵救之,得以再造邦家。吾东方昆虫、草木,何莫非皇灵所被也?”
但这遭到了大臣们的反对,因为礼节、泄密、费用等都是问题,只有户曹参判权尚夏一人支持,还有一群成均馆儒生。
三月,肃宗李焞再次召集大臣,表明自己的心志:“神皇建庙事,已谕予意,询于诸臣,此是早晩必行之盛礼”,这次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但为了符合礼制,将庙改为坛,而且建在昌德宫后苑春塘台,定名“大报坛”。
清朝雍正三年(1725年),肃宗李焞去世,他的儿子英祖李昑继位,思明感恩的情愫有增无减。
这时,清朝完成了《明史》的编修并颁行朝鲜王朝,清朝乾隆十四年(1749年)三月,应教黄景源在读《明史》时,发现了这么一段记载:“(崇祯)十年正月,太宗文皇帝(皇太极)亲征朝鲜,责其渝盟助明之罪,列城悉溃。朝鲜告急,命总兵陈洪范调各镇舟师赴援。三月,洪范奏官兵出海。越数日,山东巡抚颜继祖奏属国失守,江华已破,世子被擒,国王出降。今大治舟舰,来攻皮岛、铁山,其锋甚锐。宜急敕沈世魁、陈洪范二镇臣,以坚守皮岛为第一义。帝以继祖不能协图匡救,切责之。”
黄景源认为,当年清朝兵临朝鲜王朝时,崇祯帝曾派陈洪范援救,虽然没有结果,但“其悯念属国之恩,未有如我毅宗(崇祯)者也。”黄景源还向英祖李昑表示: “而今皇坛不祀毅宗,臣窃伤之”,提出要在大报坛中祭祀崇祯帝。
英祖李昑深以为然,马上召集大臣讨论,但很多人反对,认为崇祯帝的实际效果要远远小于明神宗。几天后英祖李昑再次商议,众臣达成了将崇祯帝入祀大报坛的共识。
但又过了几天,英祖李昑又想把明太祖朱元璋也加入大报坛,并通过念肃宗李焞歌颂明太祖的诗:
天生圣主济苍生,嘉瑞同符夹马营。手提三尺草莱起,扫尽腥尘寰宇清。
长孙同德汗青誉,朝罢深宫赖挟助。仓卒军中频忍饥,备尝艰险少宁处。
高皇锡我朝鲜号,祸惨龙蛇孰再造?侯度恪谨三百年,如天圣德若何报?
忍道孤城月晕年,自兹不得更朝天。痛哉申年已周六,故国无人荐豆笾。
说服了大臣们,大报坛也改建成了明太祖、明神宗、崇祯帝三皇并享。
朝鲜王朝如此热衷思明感恩,当然也有自己的意图,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孙卫国在《大明旗号与小中华意识:朝鲜王朝尊周思明问题研究(1637-1800)(修订版)》中即以这一问题为中心,结合朝鲜历史上正统观、慕华观、事大观、华夷观等主流文化心态的阐释,系统全面地论述了17-19世纪,自号“小中华”的朝鲜王朝尊周思明的渊源、表现,重新解释了清朝时期的中朝关系。
如果对这段历史比较感兴趣的朋友,孙教授的这本书不容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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