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治呢呢
姥姥来到我们家住了一段时间,终于还是要回农村老家去。爸爸买来了火车票,我们背着行李,陪着姥姥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绿色的火车车厢里挤满了人,爸爸给姥姥找了个座位,我坐在爸爸的行李包上,他和妈妈还有哥哥就随便找个地方站着或是坐着。
火车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咣咣当当,咣咣当当。车厢里的气味很难闻,有厕所的骚臭味,有不知道是谁的臭脚丫子味,有吃过了大蒜嘴里的味道,有汗臭味,还有瓜子和花生的香味。
这些气味伴随着火车的晃动被搅拌在一起,塞满了我的鼻孔,我觉得我呼出来的气都是臭的。打开的车窗没有丝毫作用,这些混合气体一丝也不想离开温暖的车厢。
终于到站了,我们拖着行李下了车,还要转长途汽车。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晃散架的时候,妈妈告诉我到了。
妈妈已经打电报告诉舅舅我们要来了,舅舅在车站等着我们,拉着一辆板车。他把姥姥扶上板车坐着,我们把行李也放上去,我也被抱上去坐着,因为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舅舅在前面拉着板车,爸爸、妈妈、哥哥在板车两边走着,我和姥姥背靠背坐着,我身边的那些树往前跑去,我看不到舅舅他们,他们在我的后面。
板车不断上下颠簸,我看到板车下面的路面坑坑洼洼的。我很害怕被颠下去,我看不到他们,要是被颠下去了,他们也看不到怎么办,我要是掉进地上那些坑里,陷下去了怎么办,这板车上又没有汽车上面那样的扶手。我死死揪住身后姥姥的衣袖,一点也不敢放松。
一阵说话的声音把我吵醒,颠簸没有了,板车已经不动了,我躺在板车上,听到爸爸妈妈在说话。
我爬起来,看到板车停在院子里,院子很大,有小鸡在地上跑来跑去。、
妈妈看我醒了,叫我过去喊舅舅舅妈还有表哥,我从板车上往下走,板车一下子翻了,我摔倒在地上,胳膊一阵钻心的疼痛,我哭了。
妈妈又把我抱到板车上,舅舅再一次拉起板车,他带我去找了大夫。大夫让我举胳膊,我举了一下右手,可是我是左胳膊疼。大夫又让我举左胳膊,我举不起来,又哭了。他给我的胳膊用布条吊在脖子上,让我不要动,嘱咐爸爸妈妈看着我,接着,我又被抱上那该死的板车,回去了。
舅舅家可真大!
舅舅家有好多间房子,做饭用一间,舅舅舅妈一间,表哥一间,姥姥一间,连小羊都有一间!
小羊的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可是它们一点也不可怕,一直“咩咩”叫,声音小小的。
这些房子没有刷白灰,也没有好看的画,可是真的很大啊!我穿着妈妈的大拖鞋,吊着一只胳膊,在院子里追小鸡,小鸡被我追得扇着翅膀乱扑腾,我开心地哈哈大笑。
爸爸说我既然喜欢这里,就留下来,妈妈不干,她说怕我以后不认她这个妈妈了。怎么会呢,她是我的妈妈啊。
舅舅家的床是用麻绳编的,我在家里睡的床,是用棕绳编的,叫棕床,这个叫什么呢?麻床吗?
麻绳中间有很大的孔洞,我的光脚丫能穿过去。我穿着鞋,爬上床,在上面蹦,这个“麻床”的弹性真好,我蹦啊蹦啊。要是在家里这样蹦,妈妈早就吵我了,可是在这里没有,她正和舅舅他们说着话。
麻绳中间的孔洞被我越蹦越大,突然,我脚下一空,从床中间漏了下去,卡住了,整张床好像腰带一样围着我。
我怔怔地一动不动,我怎么动呢?一只胳膊还吊着呢!
我担心妈妈骂我,在家里弄坏了东西一定会被骂的,爸爸的脸色也会变得很难看。可是,没有人骂我,他们都在笑。我卡在床中间,他们都在笑,他们的笑声把树上的麻雀都吓得飞走了!
妈妈过来抱我,她的脸憋得通红,拽了两下,没有把我拽出来,我都快要哭了,可她笑得更厉害了,终于,还是爸爸用他那强有力的长胳膊解救了我。
我吊着胳膊在舅舅家度过两天,就要回家了,爸爸妈妈要上班,还要带我去再找大夫看看胳膊,哥哥还要上学。我们带着行李,舅妈煮的鸡蛋,舅舅做的酱豆,告别了姥姥,告别了舅舅,告别了舅妈,告别了表哥,告别了小羊,告别了板车(板车一直陪着我们到车站),告别了“麻床”,坐上了回家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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