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还是拿那把薄薄的陶瓷刀剃掉了他翅膀上的羽毛。
雪白色的刀刃很薄,平时是被我们俩用来削苹果的。这样苹果不会氧化。
他问过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苹果不会氧化啊?
这个我大概知道。但我没说话,只托起下巴,一动不动盯着他脑袋上的旋儿看。
你说呀。
他抓着我的胳膊使劲儿晃了晃。 他金色的脑袋在我边上蹭来蹭去。我看着看着,突然间就心烦意乱起来。 但我还是回答了。
因为陶瓷刀很快,很锋利的缘故吧。
他睁大眼睛看我,用那种十分崇拜的看哥哥的眼光,闪闪发亮地看着我。 我叹口气,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你看,果汁和空气接触导致氧化。用不锋利的刀具就会把好多细胞挤破,流失大量的细胞液。陶瓷刀的话,减少了挤破细胞的情况,流出的汁水也少了。所以就不大易……氧化了。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我的眼睛。我感到一丝不自在,同时又在疑惑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他的神态没有丝毫变化,没有预想中那种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是没有一点点波动,还是那副样子,眼睛亮晶晶的,崇拜的神情让我觉得几乎虔诚,就像个小天使。
哦,他本身就是天使。
但我真的确信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分毫改变。
我有些毛骨悚然。他怎么可以没有任何反应?是我解释错了吗?
那他也不该做出这副模样!是的,我就是不喜欢!我讨厌他这个样子。
偏偏他这样崇拜的嘴脸我看不出半点假惺惺的意思。他太真诚了,他就是在全身心地崇拜我。他是真的开心。
我知道。我太熟悉他了。
在确信这一点后,不知为何,我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他又凑近了一点,继续问。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陶瓷刀就可以减少挤破细胞的情况呢?
更加锋利吧。
仅仅是因为更加锋利的缘故吗?
我皱起眉。又来了,又来了。我不是刀具专家,我也没有好好学过这种无足轻重的冷门知识。
我从椅子上起身,声音冷了一点。干巴巴地回答:大概吧。
他眨眨眼,这一回倒是笑得更灿烂了。
我感觉喉咙很干,不是口渴那种干燥。
为什么陶瓷刀更锋利呢?他紧追不舍,也站了起来。
我心烦意乱,低头不去看他,死命盯着地板上的一道缝隙。
这鬼地方的木板什么时候裂开了?
如果是锋利的陶瓷刀,能不能把地板切开。
水杯被人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声轻响把我从神游的状态里拉了出来。
我觉着稍微好受一些,扯着头去看。
他微笑着,温柔而贴心地帮我倒了一杯温水。
我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尽可能自然地拿起杯子,喝了一点水。 我发誓我只抿了很小的一口。 但液体顺着喉管流入胃的感触十分鲜明。像是灌了一大口硫酸。
我的喉咙愈发痛了,像是火烧。
他又在看我。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慌乱地问他。
他一脸茫然,大概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一脸纯善的样子,天真而快乐地回答:就只是问问看。
我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不知道原因,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瞧我一眼,认真而迅速地点点头。但依然十分高兴的样子。
他不会因为我回答不出问题就改变对我的态度。 从来都是这样。
不过,谢天谢地,他不再问我为什么了。
我发呆看着桌上的陶瓷刀。
刀形很漂亮。崭新的,锋利极了。
以至于我后来剃掉他羽毛的时候弄得满手是血。
这不能怪我。刀太快了,我用不惯。
因为平时都是他来负责削苹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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