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老虎走后,周洋一家也早早换上了厚实的棉被。每天洗完澡哆哆嗦嗦地钻入被窝里无疑是一天里最解压的事儿,而周洋每天要体验两次:他会先将被窝暖好,然后等着她将冰冷的小腿和小臂搭在自己的大腿和肚子上。都说女人天生性寒,周洋算是领教到了,不过他从不抱怨。做一个人工暖宝宝而已,他早习惯了。
一天晚上,周洋忽然被摇醒了。
“有蚊子。”
“哪有?”
“刚才有的。这会儿又没声音了。”
他按着她的手等了几分钟。果然,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在上方环绕。于是他缓慢地拿起床头柜上的《青年文摘》,然后猛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睡吧,赶走了。”可没过多久,那阵“嗡嗡”声又出现了,像是在嘲笑他似的。他猛地朝那个方向连拍了几下,把她都吓了一跳。
“你先睡着。今天不干死这蚊子我就不睡了。”他对她说。
几分钟后,那声音重现出现。他蹑手蹑脚地打开了灯,之间床头多了个黑色的小斑点。他悄悄走过去,慢慢扬起手中的杂志,然而猛地拍下去。这一击干脆响亮,只见床头瞬间多了一摊红色的血迹。虽然恶心,却令他的心情无比舒畅。接着,他又环视了一下,又看到了两个黑色的斑点正趴在天花板上。同样的操作之下,他杀死了一只,让另一只溜了。但他并没有罢休。差不多半个小时里,他拍死了许多只蚊子,其中有3只是母蚊子,血迹令天花板多了数道发黑的污迹。
第二天一早,她刚醒过来,周洋就揉了揉她的脸,指着天花板上的“尸体”。
“宝贝你真棒!”她惊叹道,“真可恶啊,吸了这么多血。你说这是谁的?”
这天晚上,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没再“佯攻”,而是蹑手蹑脚地下床,直接开灯。但这次,就算他到处转悠却什么也没发现。
“搞不定就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她将被子蒙住脑袋,声音中带着些怒气。
“你先睡,我再等等。”
他的执著没有白费。十多分钟后,他总算发现了一只藏在橱衣柜顶上方的一只蚊子,只不过下面堆了些东西,不太好一击毙命。于是他先是将周围的纸箱挪开,留出足够的空间,然后将那本《青年文摘》提升到距行李架上方差不多10公分的位置,剩下的动作就是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去。
“唉,还好是晚上,白天看着天花板还怪渗人的,晚上能拜托你擦干净些吗?”
“行,行。回来弄。”他边穿着衣服便说道。
“真是奇了怪了,都冬天了,怎么还有蚊子?”
“我记得在知乎上看过一个说法,说屋子里只要发现了1只蚊子,就说明至少还有10只。”他数了数天花板上的黑斑点,“现在已经干掉10只了。”
“不对吧,发现了1只等于10只,发现了10只不应该等于100只吗?”她有些慌张地打量着四周,“还剩90只。”
“不能这么算吧,你要考虑到我们打死的母蚊子数量,而且冬天本身温度也低,蚊子很难像夏天那样快速繁殖,再加上空气湿度也不高……”
“唉,只能说什么样的价位配得上什么样的环境,认命就好。”她没再和他讨论,甩下了这句就进了洗手间,“你不是要去上班了吗?”
“我等你,我们一起去也来得及。”
“你先去吧,我还得挺长时间。不用等我。”
2
周洋在沙发上发了会儿楞,接着将已经穿好的鞋脱了,拿起湿巾,滴了些洗洁精,站在床上擦了又擦,不但似乎没什么效果,反而将墙壁弄出了一道又一道“伤痕”。趁着她还没出来,他赶紧走了。
“肯定有什么办法才对。”在公交车上,他一直在淘宝上查着各种灭蚊工具。什么红外驱蚊、二氧化碳驱蚊、光伏灭蚊,一个比一个说得有模有样,但一看评论却明显都是托儿。他查着查着,忽然意识到最核心的问题其实并不是驱蚊,而是为什么明明都已经到了冬天,屋子里还有蚊子。印象中,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果然,网上的解释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蚊子对温度很敏感,当温度低于一定程度时就会减少甚至停止活动。所以随着温度不断下降,蚊子只会越来越少。
“洋哥,你眼睛怎么红的啊?”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同事聊着聊着忽然聊到了他。
“没什么,昨天家里有蚊子,没睡好。”
“现在这天不应该有蚊子了吧?”
“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应该是小区绿化的问题。我之前买房子的时候,家里人说好的物业会种植比较能驱蚊的植物,并且定期管理,要是长期不管呢,就会滋生很多蚊虫。”
“另外就是房子结构的问题。”另一个同事似乎深谙此道,“尤其是一居室带浴室的那种,因为卧室和水源比较近,蚊子很容易飞到房间里。如果你们家能做个隔断可能会好些。”
“不过洋哥,你这眼睛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失眠也不至于这么红……看着挺瘆得慌。”身边的一位女同事说道。
“你懂什么?洋哥这是要cosplay爱德华,没准是嫂子最近在看《暮光之城》。”爱说笑话的组长说道。
“不至于把,洋哥这体形……”不太懂事的新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他也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我昨天……”他刚想解释一下昨天自己打蚊子的事儿,但一想这些人也不会说什么有用的话,只会乱出注意,也就没接下去说。
3
“但要到什么时候呢?”她一边做菜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四处晃悠着,想能在睡觉前再杀几只,“也许到零下了就不会有了吧。”
“噢,那好吧。那还得至少一个月啊。我还得再贡献一个月的血吗?”
“怎么可能?我这不在人工灭蚊吗?你以为我不急吗?”
她没再啃声。
吃完饭后,她看着电视剧,他则又查了会儿灭蚊的技巧。到了晚上临睡前,他给她涂上祛痱止痒的药,在床头喷上些花露水,所有的插座都接上驱蚊器。熄灯了,黑暗的屋子里也安静了下来。
“我怎么感觉还是有声音?”她说。
“没有,你是不是怕了?”他拍了拍她的脑袋,“有我呢,今天晚上保准你睡到天亮。”
“嗯。”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们还是被咬了好几个“包”。脚背上,小腿肚上,额头上,甚至一些明明隔着衣服的地方也莫名其妙地发痒,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蚊子变了什么戏法。他上班前又清理了一番,此时的天花板已经成了蚊子的“乱葬岗”,到处都是黑色红色的斑点。
“宝宝,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啊,总不能蚊子连眼睛也能咬了吧?”他刚想开个玩笑,结果被她狠狠地怼视回去。
“我想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早上要很早过去,所以晚上就不回来住了。”
“别啊,是因为蚊子吗?那我就不睡了,就守在你身边,好不好啊?”
“不是开玩笑的,我说真的。我明天6点前一定要起床的,不能迟到。家里现在这样我怎么睡啊?而且你也要上班,你睡不好的话我也不忍心。或者你跟我一起在外面住一下,就一个晚上,好吧?”
“但一个晚上也没什么用啊,得至少住上一个周,等到温度降到零下……”
“那还不是没钱,要不然谁会愿意住这……”她拿上身份证,走到门口,“就一天,也不要你付钱,急什么。”
“可就为了一个蚊子?”他苦笑了一下,“你没搞错吧?就不能再忍一忍吗?”
“是的。”她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忍不了!”
“那好,随你!”他也不去送她,而是坐在沙发上扭过头,“我就住这里!”
“砰!”随着一阵关门声,一切又安静下来。
4
她果然没有回家。整个屋子似乎因为少了个人而空旷了不少。周洋下了一碗面,但没吃完就倒掉了。然后他就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溜达,不时地盯着桌上的手机,一有消息就上前看一眼,但都是工作上的交接而已。
到了差不多9点多,她才回复了一条消息,说已经住上了,让他别担心。
“好,注意安全。”他回复后,这才坐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几分钟后,他拿起那本被拍得面目全非的《青年文摘》。近2个小时里,他总共杀了14只蚊子,5只带血的。浅褐色的墙纸被擦了又擦,总算没那么脏了。他立马将战果发给了她,还配了图片。她回了个“强”。
“那家里应该就没蚊子了吧?”她问。
“至少不会再那么嚣张了。”他回了个笑脸。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他被一阵痒痛刺激弄醒,手臂上一道道的抓痕和红肿触目惊心,吓得他连忙坐起来,仿佛那并不是他的手臂,而是一个诡异的道具。
“操!”他吼了出来,立马下床展开围捕,可蚊子们似乎早就准备好了隐蔽,他连牙也没刷,只穿了个秋裤秋衣,搜寻了近十分钟却一无所获。他总感觉屋子里有“嗡嗡”的声音,但一旦屏住呼吸仔细去捕捉,却立马就没了,仿佛只会在他放下警惕的时候才会出现,简直就像是过往的那些嘲笑和嫌弃声。于是他匆匆洗漱完毕,饭也不吃就做好了“战斗”准备,发誓要将那只咬了自己血的蚊子干掉。然而,好不容易才在立柜上逮到一只,却只是个公蚊子。这样的战果非但没让他减少一丝愤怒,反而强化了那个念头。他捋起袖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传来,他发现是组长的。
“你怎么还没来啊?昨天有请假吗?”
他瞥了一眼手机,发现竟然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了。
“啊不好意思组长,我昨天晚上生病了,身体特别难受,待会儿要去医院。回头我再补一下假条可以吗?”
“哦,病了啊,那好吧,你照顾好自己。不过以后你最好早点儿和我说,而不是等着别人找你。有些话也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造成的损失还得自己来承担,懂吗?”不等他回答“懂”,对面的电话就挂了。
忽然,她发来一则消息:“我今天会忙到很晚,明天也要开晨会,所以今晚还住外面,不用担心我。你照顾自己就行。”
周洋想给她发些什么话,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发什么,于是将手机丢到床头。被子还没叠,衣服也没收拾好,给她看到了会挨骂,但她晚上不回来。
只是那只蚊子一直没有找到。也许不可能找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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