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放风筝的人

原创/文责自负

文云中海棠

最近看多了秋天的文章，快有点消化不良了。

自己都不能看，自然也不可以写了，否则消化不良的就不止是我了。

那就写海吧。因为我有点想念大海了。

第一次看海，在深圳。可能是刚刚到深圳的时候，和表哥一家去红树林那次，那时候周末我就爱往他们家跑，有什么好吃的表嫂都会弄出来给我吃。

海边人潮涌动，成群的白鹭贴着水面飞舞，捕食……天气晴朗，云淡风清，大概也是八九月吧。

我还花五块钱买了只风筝。

海边风大，风筝很容易就飞起来了。然后我就一手拽着线，一边往野餐垫上一躺，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躺着放风筝的人”。丝毫不顾及周围异样的目光。

风筝呼啦啦的，飞得又高又远，手里的线绷得笔直，我紧紧握着，生怕它飞跑了。

深圳海边的太阳真是毒。从海边回去之后，就发现被晒伤了。那个时候，不知道防晒霜为何物。就算知道，也不会用。

两只大腿上大片红疹子，很痛，布料摩擦着，走起路来有种上刑的感觉。没搽药也没管，不知道多久后居然也自己好了。

晚上我也去过红树林的那个海边，那又是不同的光景了。

人少了很多，海边高楼大厦里陌生人家里的灯都亮起来了，一派繁华都市的样子。

沿着海岸线走着，有时候也跳到下面去，跟海水亲密接触。海水冰冷，带着腥味。

晚上的海风更大也更冷，把头发吹得乱糟糟的，我穿着我人生中唯一的绿色外套，冷得哆哆嗦嗦，却没想过要逃跑。

但一个小偷却毫不客气地带着我的包逃跑了。

包里没什么现金和值钱的东西。主要是手机没了，最最最重要的是表哥家的钥匙也在里面。

打我自己手机电话，小偷接了，约好给他钱，东西还我。第二天东西是回来了，但损失了一千块。还是太年轻了。

表哥表嫂至今不知道这事。

远处的海面黑乎乎的，一如当时混乱的治安，偷盗，抢劫，层出不穷，猖狂的很。

对面是香港，灯火影影绰绰，遥远又不真切，仿佛是一座海市蜃楼。我当时想，那是我不能到达的彼岸。

据说海底有一条正在建的隧道，可以直达香港。

几年后的某天，我站在了香港的维多利亚港边。夜景美得如梦似幻，正回忆起那年站在深圳红树林边深情眺望香港的情景，维多利亚港湾水里的臭气，随着晚风扑鼻而来。

华美之下，居然恶臭熏天，实在是太煞风景。所有幻境瞬间被击碎、消失，心里涌起阵阵失落。

后来，公司搬迁去了福永。相比深圳市区，当时的福永镇就是乡下。

那时候就喜欢写点不痛不痒的文字，往当时福永的某杂志投稿，留了电话。然后那个杂志里的一个编辑打电话给我，说文章不错，可以发表。

听声音大约是个四十多岁的男的，我很高兴，尊称老师。老师问我什么时候有空，约我去镇上见面。我不想去，又不好直接拒绝，拖延着，然后我的稿子也拖延着。

主要是真觉得没什么可见的。后来文章有没有发表我也不知道。问过一次，没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赴约的缘故。

不了了之。

那时候，我对一切充满好奇，一切都感到新鲜，对自然的兴趣远远大于对人的兴趣。

福永靠海，与其周末花时间去见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陌生人，还不如去看海。

福永的海边，有一条很长很长的土路，经常有牛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记得那条路，是因为它出现在深圳的某报纸上，不记得是《南方都市报》还是《深圳特区报》了。我还特意把那张图片剪下来保存了，只是后面搬来搬去，不知道落哪里去了。

很多废弃的船只停靠在海边。静静地坐在腐旧的船舷上，看太阳一点一点沉沉地落下去，看着黑暗一点一点地在身边漫开来。

海水泛着微光，波浪起伏，海浪拍打着海岸，岩石，身下的船只，发出响声，有点像催眠曲……

看久了，听久了，人就沉溺其中，醉了，只想就这样做一个天荒地老的梦，再也不要醒来。

海边有一家小馆子，很有格调，菜品多为水产类，广东口味。名字记不清了，叫什么小筑，西堤？不记得了。反正名字超美。

那里是繁华都市的世外桃源，那里有最美的海景。

遗憾的是没在那里放过风筝。

后来，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海上风筝”。

又是几年后，在泰国的海边。有一个游玩项目，海上滑翔伞。

人绑在滑翔伞上，下面一根巨长的粗麻绳系在游艇上，游艇一开动，人就飞起来了。

我又想玩，又害怕得要死。我那时候是个旱鸭子，想着万一掉海里，营救不及时，就会“死翘翘”。

纠结犹豫了半个多小时，狠狠心，交了钱，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把自己绑上了滑翔伞。

游艇开动，我在甲板上跑起来助跑，到了夹板边缘，人还没踏空，人就飞起来了，我成为了一只飞在海上的大风筝。真正的上天了。

恐惧消失，没有失重感。微风拂面，和白云携手，我真正体验到了什么是云中漫步，什么是空中飞翔，下面是乌压压的一片人群仰头看我，我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下来。

那一刻，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原来天上的风筝是这么快乐。

可是哪怕如此，我时常想念的还是深圳的海边，那个躺着放风筝的人以及那个冷得抖成筛子也不知道逃跑的人。

我还想念那年把我大腿晒伤的太阳，那么热烈明亮，又那么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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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云中海棠，原名吴娟，湖南醴陵人，醴陵市作协理事、签约作家，曾任职纸媒。《先农坛听雨》、《北方的冬天》、《等天亮》等多篇作品见诸报刊杂志。散文《路在脚下》荣获醴陵市改革开放征文大赛一等奖，并入选写作教材《高中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