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重重

作者: 吾弗之 | 来源:发表于2020-01-22 14:00 被阅读0次

    大三那年快放暑假的时候,几个同学相约去野炊。选择的地点儿是秦岭主峰。

    本来只有四五个人,准备的过程中不断有人加入,最后确定的人数是十个人。

    那会儿交通不发达,穷学生也没钱,大家决定骑自行车去,东借西借的凑了九辆自行车,十个人九辆车。

    出发前,我先回了趟家,把隔壁叔叔家的烤肉架子捆到自行车的后座上带到学校。

    隔壁叔叔干过一阵夜市。那个烤肉架子是他利用单位资源自己焊的,估计是照着百年大计的标准搞的,没想到在夜市上干了不到两个月就混不下去了。跟他借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把串肉的铁签子和剩下的木碳一股脑都送给了我。

    我从东郊骑着自行车,后面带着一个沉重的烤肉架子,车把上还用塑料袋装着将近十斤木炭往南郊骑,其困难可想而知。

    快到南门城门洞子的时候,后面来了一辆公交车。我操心屁股后面的烤肉架子横长,怕被公家车蹭着,一面往路边让,一面加速往前骑。前面不远是公交站,公交车进站就安全了。

    没想到,那辆公交车临进站却一点儿没减速的意思,我的车子被逼得越来越靠路边儿。追上来的公交车把我夹在公交车和马路牙子之间。我不敢贸然减速,心里慌起来,车把左右摇晃,车把上的木炭加剧了车子的摇晃,我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往左倒会被卷进车轮子,往右倒会摔到马路牙子边的绿化带里,绿化带里种满了非洲剑麻——不知道是谁的鬼主意?

    我最后的抉择相当英明:两脚将脚蹬子踩平,屁股离开车座,纵身朝绿化带一侧跳过去,车子摔倒在路旁——我很幸运,竟然毫发无伤,隔壁叔叔焊的那个烤肉架子也经受住了考验。

    吃完中午饭,我们出发了。从学校到沣峪口估计有二十多公里吧,走走停停,到沣峪口儿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望着眼前黑黢黢的秦岭山,心里犯愁了:从山脚下到秦岭主峰还有几十公里的山路。而且,山路之陡峭,即使推着自行车往上走都很困难,更别说骑上去了。我们已经累得够呛了,在山口儿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在山下随便找个地方埋锅造饭。

    这时候,远处开过来几辆卡车。那会儿,进山和出山的货车都要在山口儿的检查站接受检查,防止有人在山里滥伐木材。

    趁着车辆接受检查的机会,我跟一个看起来面善的中年男司机商量,请他把我们带上山,那个司机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那是我们第一次在夜里坐卡车翻秦岭,山风吹在身上凉爽惬意,月光照在身后的山崖上,山崖上裸露的岩石看上去像一个个巨大的白棉花朵。我们大声唱起歌来,一首接一首,不知道唱了多少首,卡车突然在路边停下来,司机大声喊道,秦岭主峰到了。

    我们下了车,跟司机道再见。有人顺公路往前面走了几十米,发现了矗立在路边的那块秦岭主峰的石碑,确认是秦岭主峰没错。

    接下来在公路旁边找个避风的地方生火做饭。大部分吃的都是带来的熟食,热的只有烤肉和现烧的开水。我们烤肉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要么是生的,要么是烤糊了。大家吃的很香,也都喝了点儿白酒,喝得晕乎乎的,就着酒劲儿吹牛唱歌,那滋味,那感觉,一辈子忘不了。

    睡觉可就麻烦了,来时想到秦岭山里晚上冷,做了些准备,没想到那么冷。我们只带了几个纱布蚊帐,把自行车首尾相连围成一个圈,把蚊帐搭在自行车上,好歹把肆意的山风遮挡了一些。但仍然是冷的不得了。有人想到点起一堆篝火,又怕会引起山林大火,只好作罢。

    只好再唱歌,直到困劲儿战胜了一切,大伙儿直接在地上蜷缩着睡了。清晨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大家还在睡,但南来北往的汽车吵得人睡不踏实。大家把剩下的东西吃完,打点行装,准备往回返。

    我们把回程想得太简单了:从秦岭主峰到沣峪口儿,一路下坡,三十公里左右的山路,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轻轻松松地滑下去了。没想到,下山路坡太陡,自行车滑行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车闸根本刹不住,我们只好滑一段儿赶紧跳下车,再滑一段,再跳下车。很快,车闸完全不起作用了。

    其他人还好,我的自行车后面有个很重的烤肉架,丁延辉的车子后面还带着陈兴安,我们两辆自行车滑行起来的速度完全是失控的,狭窄的山路上时不时的有上行和下行的载重卡车,稍有不慎,就会冲到下面的深谷之中。

    危险说来就来,在一段平直的路上,我骑着飞驰的自行车往下冲,前面路中间有一辆看似停着的拉着麦草的架子车,那时候,把自行车停下来是不可能的,路左边是山崖,路右边是深不见底的河谷,我迅速地做决定:从那辆架子车的右侧冲过去。因为这一侧的视野较为清楚。

    转眼间,自行车就到了架子车的右侧后面。这时候,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辆架子车竟然忽左忽右地摇晃起来,应该是那辆架子车后面太沉,拉架子车的人没有控制好,被张起来的车把举在半空,而架子车还在顺山路之势快速下滑——这当然是很危险的。于是拉架子车的人使劲下压车把,身体像扭麻花一样往下用劲,造成架子车左右晃动,这种情形是我事后想的,当时只觉得要完蛋,脑子似乎发懵了,剩下的只有下意识的动作,我紧抓着车把,紧贴着那辆架子车,我用右眼的余光看见那辆架子车像是被人用力地扔在了后面。

    过了那段平直的山路,有一段缓上坡路,我下了自行车,站在路旁仍然心悸不已,如果刚才受了那辆架子车的干扰,车把无论往哪儿边斜一点儿,后果就是非死即伤。

    往山上看,盘山道弯曲如带,其间一辆自行车忽隐忽现往山下疾行。那是丁延辉和陈兴安,因为丁延辉穿着一条白色运动裤,看起来很显眼。我想等他俩下来一块走,等了半天也没见过来,顺着公路往山走了十几米,换个角度往上看,远远看见他们俩似乎在路边站着。

    我朝他们走过去,看见自行车倒在路边,丁延辉左腿膝盖位置有一大片血迹洇在白裤子上,两手也有血,问陈兴安怎么回事?陈兴安浑身发着抖,指着公路下面,我走到公路边往下看,悬崖下面的河谷有几十米深,布满了房子般大小的白色石头。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丁延辉带着陈兴安转弯道的时候,迎面来了辆大车,丁延辉的车速减不下来,尽量要把弯儿拐得缓一点,但是山路的边缘部分有很多细小的砂石,自行车压在上面开始打滑,丁延辉还算清醒,等大车过去,拼命把车把左边打,高速行驶的自行车一下子就到了,连人带车子在公路上滑出十几米。如果不是往左倒下,他们那辆自行车就会冲下悬崖而粉身碎骨。

    我跟丁延辉和陈兴安先到山下的沣峪口儿,站在检查站门口抽烟聊天等后面的人。后面的自行车陆续来了,最后只剩张新宇一辆车没来。我们有点儿担心,有人说张新宇最安全,他那辆自行车车胎没气儿了,下山还得用力蹬——这话估计有点儿夸张。

    正说着,张新宇骑车过来了,我们大声喊他,但张新宇骑的车子越来越快,似乎停不住了。我们眼睁睁看着张新宇骑着那辆失控的车子朝检查站下面的冲过去,下面不远处是个人群熙攘的农村集市,张新宇后来从自行车上跳下来,那辆无人驾驶的自行车竟然仍往前冲,这也太他妈的奇怪了。那辆自行车还在自己往前冲,张新宇在后面狂追却总有一步之遥,所有的人都被这样的景象吸引了。

    最后,张新宇猛追几步,突然倒地,用了足球场上的铲球动作,把那辆成了精的自行车踹倒了。

    现在想起来,我们那次野炊真是危险重重,有很多次,晚上做恶梦,梦到那一次野炊,醒来都是一身汗,甚至会疑心有人在那次出游中丧生了。

                                                                                                                (2020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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