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米

村子里的老辈人临终前最稀罕的是什么？不是没见过的没享受过的东西，而是自己一辈子都在扒拉的庄稼果实。

如果五月来了，一个老人的寿辰也快到了，这老人有没有福气就看他能不能吃上刚刚收获的新小麦轧的面做的粑（馍）。吃上了就是有福气的，没吃上就是没福气的，旁人都替他（她）遗憾。

同样的，如果一个临终的老人能吃上刚收割的早稻做的米饭，哪怕喝一口新米的米汤也是有福的。

为什么呢？吃上新麦新米不只是口福，而是意味着时光岁月轮流的又到了成熟那个节点，植物的成熟也就意味着季节的轮回意味着人在增寿。在老辈人看来，一个人的福祉与荣华富贵无关，但与迟到的新麦新米息息相关，所谓“天增岁月人增寿”，吃上新米就是最直接最有说服力的依据。

如今，大街小巷大小超市卖的面粉大米有当年当季的新的吗？或者卖家会拿新做广告吗？即使号称是新的你能识别、会相信吗？

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一个人无力种田，我们一家基本上没再吃上当年当季的新米了。或许有人从来就没吃过新米做的饭，当然无法知道新米煮的饭与陈米煮的饭味道有什么不同。新米的饭香如同每年第一次赤脚深入水田温暖的泥巴里，百般的熨帖怎么描述都不为过。土地对侍候ta的人是有回报的，且回报是频繁的，而远离土地的人是无法分享到这份回报的，哦，这份福报的。

你可能会说，我虽吃不上新麦新米，可我每天都能吃到新鲜蔬菜啊，不是一样的吗？但愿你每天吃到的新鲜蔬菜都是恰逢其时地与你相遇。可事实上是这样的吗？

老伴告诉我他平时只买几个固定的菜农的菜，老伴相信那几个菜农，以为是他们自己种的，没用各种催熟剂农药保留也少。我则不置可否，因为在金钱面前种菜的农民也难以始终如一的保持节操，这是人性。果不其然，前天老伴从菜农手里买的四个番茄外面都是红的，切开一看，里面跟超市卖的番茄一样，根本就没有番茄籽长出来，吃起来也没有番茄味。

在农村生长的人才知道不同季节都有哪些庄稼蔬菜轮流出来坐庄。而城里人是不知道季节变换与庄稼蔬菜的对应关系的，所谓“城里不知季节已变换”。（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