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理中心有成套的殡葬设备,按照政府颁发的制度,在当下社会殡葬变得极其简洁。
不到半个小时,整个入殓过程就全部完成了,父亲被换上了整洁的衣服,脸上也化了妆,整个面部看起来仿佛有了一丝血色,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
沈羿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父亲面前与父亲最后一面告别。看见父亲那一刻,本来已经哭干了的眼泪有止不住的往外涌。护士见状,赶紧上前拍拍沈羿肩膀,同时拉住了他的胳膊,生怕他出什么事。
简单的仪式过后,父亲的遗体就被要求送去火化,车子在接到通知后早早的就来到了门口等候。而此时的沈羿纵使有千万不舍也不能再做什么了,因为他知道,遗体留在护理中心会给这里添很多麻烦,而且毫无意义。这里的工作人员,医生、护士对父亲和沈羿都非常好,尤其是护士平时对父亲更是关爱有加,沈羿不忍心给他们再找什么麻烦。
于是沈羿跟着父亲的遗体上了车,准备前往火化。车子是专用的,前排有四个位置,后排是装遗体的。沈羿没有坐在前排,而是坐在了后面,与父亲的灵柩在一起。一直照顾父亲的护士和另一名护理中心的工作人员一起随行上了车,坐在了前排。工作人员将一些信息输入,车子上立刻显示出了一行字——核验成功,正常死亡,准许送往火化。
随着车门的关闭,车子开始缓缓启动。就在关门的一瞬间沈羿看见护理中心的门口驶来了一辆车,而且车上下来了两个男人,随后车子渐行渐远就看不清了。随行的护士手表上马上传来一则消息,是她的同事发来的,“有两个人来找沈羿,说是北边农场的,看起来有点吓人,我们目前什么也没说,你问问他要不要告诉他们。”
护士回过头将消息给沈羿看,沈羿低声不语。良久,说了声,别告诉他们我在哪,拜托了。之后沈羿便不再说话了,护士也不好问,默默的给同事回了消息。沈羿知道,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农场的人亲自来接他了,或者说是押送吧。其实他完全可以露面,或者跟他们联系,要求他们稍等,等他处理完殡葬事宜再出发,毕竟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可以理解的,况且只要今天能够跟他们去农场就可以了。但沈羿却鬼使神差的选择了躲避,也许这才是沈羿内心的选择,他不愿去农场庸庸碌碌的生活,而且受人监视,最重要的是他咽不下这口气,他甚至能想象到他到了农场后赵家父子得意的嘴脸。
火化过程非常简单而且高效,不到30分钟,工作人员便将一切事物处理妥当。沈羿父亲的骨灰盒被安放在集体灵堂一个偏角落的位置,正如父亲生前的性格一样,不喜欢张扬,不喜欢凑热闹。
一切结束后,沈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的憋闷感稍有舒缓。他感觉从昨晚到现在的十几个小时像是过了好几天一般漫长,他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似乎像是梦一样,让人无法接受。沈羿觉得很累,心里装的满满的,无法排解;又觉得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沈羿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该干什么,他觉得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失去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
从小到大,沈羿都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唯一能够给他带来快乐的就是夫妻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各种书籍,在书中他能够看到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人们自由,开放,他无法理解书中的人们的世界,但他对此充满向往和想象。战争结束后,父亲负伤回家,从此他便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甚至以前搜集的书籍也被文化管理部门查抄销毁了。伴随着父亲的去世放佛这一切也随之消失,一切都是书中描绘的一场梦境。平淡、残酷的现实世界将沈羿粗鲁的摇醒,并催促他不断地劳作。想到这里,沈羿腹中一阵恶心猛地涌上来,来不及抑制,他就扶在路边哇哇的吐了起来。血液随着呕吐涌向了他的头上,他的脸憋的通红,像是有一块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
吐完之后,沈羿在地上坐了很久,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不想,就这样闭着眼干坐着。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羿感到中午的阳光晒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晒得发烫,他睁开了眼睛,望向远处的天空。
沈羿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他准备去找老校长,去问问关于“自由之地”的事情。此刻开始,他将以往所有的记忆和生活封尘,他要去一个遥远而陌生,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地方,开始新的人生,以前那个沈羿,随着父亲的去世,随着和赵琳琳以及赵家的决裂,永远的死去了。他将重新开始他的人生,也许就像父亲说的,他不属于这里。
与此同时,老校长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只等沈羿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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