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
——题记
这座城叫“三娘子城”。
“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不要!”
“这是我们部落的传统,是风俗。”
“可这乱了辈分,儿子娶母亲,你怎么能下的去手?”
“你是我的继母,又不是生母,再说父亲死了,你与我就可以成为夫妻关系了。这是风俗。你不得不同意。”
“为什么我要同意如此无礼的要求?”
三娘子逃跑了。她的儿子与明朝边境军队交战,死伤惨重。三娘子被迫回到军营。
“你为什么要开战?”
“我要发泄!”
“你可知君王一怒,要流血千里,死的都是无辜的人。”
“我知道。但这就是战争。”
“我们可以不战,要广开边境贸易,寻求与朝廷的边境和平。”
“那你嫁给我,我就停止开战。”
“好。”
旁白曰:“二十年里马刀征,百战千兵人未瞑。幸有三娘屈嫁子,风吹春草满城青。”
大幕落,一场戏剧结束了。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风俗!”母亲说。
“正因为这残酷,不过只是继母,但是仍然凸显了一个女性的伟大。”
“女人自古以来在婚姻中都是弱势的一方,婚前婚后的一切都不是她原来想像的那样。”
“孤立无援,在外人面前强势,在婚姻里无力。三娘子比之当时的王昭君,虽是一代巾帼英雄,但是夜深人静时的无力感可能更甚。”
“明天妈去给姥爷上坟,你跟着一起去吧?”
“好啊,我还是第一次去上坟呢。”
记忆闪回到我第一次给一个老人送葬的时候,那是多年以前。
“老师,我明天要去给我姥爷送葬,想请一天假。”
“好的,注意安全。”
我清晰的记得,那一天,因为可以不上学,我的心情快乐极了。
“爸呀,你不要挡在车前不让我们走啊。”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朝一辆面包车哭。忽然,突然莫名熄火的面包车因为这一声竟然嚎叫奇迹般地启动了。
“好神奇啊,你看!”我对我弟弟说。
“是啊!”我们一起开始笑。
“不许笑!”那个男人是我们的舅舅,回头冲我们骂了一句。
我们憋住了,但还是想笑。
我们上了面包车。
“中午都去茶余饭庄吃饭,我已经订好了位置。”那个男人的哥哥说道。
多年以后,我才意识到,这是家族里最后一次人员最齐整的饭局。
意识到了母亲当年在病榻前听到姥爷莫名的慨叹:“我死后,你们再相聚就难了。必然是分崩离析。不过,这人之常情,想必也怪罪不了任何人。”
多年后的今天,我才理解了这句话藏着老人深深的无奈。
即使这苍白的真理是无奈的,那我们又能怎样呢?
当年,母亲说:“不可能的,我们还是会走动的。”
多年后,这个家族的人走确实是在走,但是确实也被冻住了。
不过是你走你的,我行我的,那点可怜血缘像是荒诞的基因一样。
“妈,为什么每一年上坟的时候都是你一个人啊?”
“约不起来啊!”
“为什么呀?”
“这个坟并不是人人都想上。当年你姥爷这个墓碑和这个坟的迁移,是妈坚持要换一个好一点的。但是当时没人同意。”
“这坟前的两个小石狮子也是你弄的?”
“嗯。当年为了是否要这两个东西,我和你舅舅大吵了一架!最后是妈自己掏的钱。”
“他们为什么不来上坟?”
“一个跟着老婆信了基督,说是信了之后不能来上坟,一个因为盗卖二手自行车被抓进监狱了,来不了。一个生活交际圈狭窄,得了轻度抑郁症,不能来。就你妈我能来。”
“我记得妈你说过姥爷最后一个晚上说是要看星星,不闭眼睡觉?”
“是啊,当时妈还让你姥爷赶快睡觉,现在想来,其实那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
“姥爷为什么最后一晚上要执意去看星星呢?”
“这个或许是因为老年人迷信,以为人快要死了之后,天空中最亮的那个星星就是自己之前的老伴的。你姥爷认为那是你姥姥在空中会看着他,会迎接他。妈后悔没陪着他多看一会那一夜的星星。这可能是妈最后悔的事情了吧。”
“姥姥死的那么早。姥爷死的时候都快死了30多年了,姥姥在天上能算出姥爷多会死?”
“这是迷信吧。总之说不清,谁也没有体验过濒死的感受。换句话说,谁也没有死亡的经验,不是吗?”
“妈你一瞬间都快变成了一个哲学家了。”
“其实你要是经历了面对亲人死去的时候,你也自然会成为哲学家的。正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的触及死亡最真实的一面,所以没有切肤的体会而已。”
“我不是经历了姥爷的葬礼嘛,也算经历了不是?”
“不。到时候妈的葬礼你参加的时候,你或许就能明白妈那时与此刻的心情了。”
记忆闪回到了送葬那年。
我正与我弟弟在坟场玩迈大步。突然那个男人趴在了棺材上痛哭不已:“爸啊,虽然你小的时候总是打我,都快打死我了。但是现在你忽然走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送你才好啊。”
我忽然觉得他哭得很好笑。我问母亲:“他哭的是真的吗?”
“当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讶异了一下。
后来,语文老师讲课,说庄子的妻子死了之后,庄子鼓盆而歌。我站起身问老师:“庄子为什么不哭?”
“他为什么要哭呢?”
“他最亲爱的人死了啊?”
“他哭了,他最亲爱的人就会死而复生吗?”
“可是这不是应该是最起码的情感表达吗?”
“但是庄子有没有选择不哭的权利呢?”
我支吾了一会儿说:“有。”
后来,我问母亲:“妈,我如果在你的葬礼上没哭,你会怪我吗?”
“妈那时都死了,拿什么怪你?”
“所以我要先问问你啊?”
“你如果能忍住的话,你可以不哭啊。妈小的时候,有一些人专门是哭丧的,他们的职业就是帮人哭。你如果不想哭,你可以雇一些这样的人哭,妈是同意的。这样的人可能现在难找了,不过应该还是会有的。”
后来我上大学,读到了加缪写的《局外人》被彻底震撼,作者在这本书的后记解释道:“任何一个在自己母亲葬礼上不哭的人,都是有罪的,都该被审判。”当时我被吓到了,后来研究后明白了,作者用的是反语。意思是“在母亲葬礼上我们可以有权不哭。”
这与三娘子屈尊嫁给儿子一样,可以形成一种残酷的风俗。不过,大多数的人死了母亲,都会哭得呼天抢地的。虽然他们明知这一点用都没有,只不过向外人表达了悲伤而已。
而我记忆中不知是模糊,还是清晰,我记得母亲没有那个男人哭的厉害。
“妈,当时送葬的时候,我记得你是不没哭?”
“嗯,妈没怎么哭。”
“那为什么呢?”
“因为在给你姥爷治病的那个漫长的时间里,妈早就哭了不知多少次了。”
所以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在自己亲人葬礼上不哭的人,可能是已经把眼泪都早已流干了,已经哭不出来了。
顺着这隔代的亲情,有关这个老人的记忆屈指可数:“小兔崽子,你赶快从凉房上给我下来,否则我可打你了啊!”
因为惊吓,一脚踩空,我滑入了凉房。
母亲看见在给我的脚抹药的时候就责怪他:“爸你吓他干嘛?”
“这还不简单,因为他淘气啊。”
“姥爷,我能把您书柜里的书拿回家看一看吗?”
“不行。”姥爷回答地斩钉截铁的。
后来,母亲对我说:“你姥爷曾经说过只负责自己儿女这一代,对于儿女们生的孩子,一律不负责。”
通过这句话我知道了姥爷的原则,也似乎体谅了他一个人独自养大4个孩子的艰辛,也有理由提出不会给带孙子和孙女的执拗。
后来,姥爷的那一柜子书在拆迁的时候丢了,为此,我懊恼了很久。
记忆再次闪回。
我躺在我爷爷和姥爷的中间,想着明天怎么样逃避老师检查我没写完的作业。
“亲家母是死于什么疾病呢?”爷爷问。
“肺癌!”姥爷答。
“死的时候儿媳妇多大?”
“才13岁!”
“一个苦命的女娃,但你这么长时间一个人很辛苦吧?”爷爷问。
“是啊。”
“没有考虑再娶个女人?”
“考虑过,主要是怕4个孩子受稚。不过,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
之后姥爷的最后一句话是:“今晚为什么没有星星呢?”
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是姥爷在埋怨天上的姥姥没有注视着他的意思。
二个月后,姥爷在饭馆吃早餐时突发脑溢血,被同一个饭馆的人送进医院的。经过一个月的治疗,撒手人寰。
在我的回忆里,这两个隔代的老人的最后一次对话竟然充满某种不能言说的寓意,这寓意恐怕只有星星知道了。
我记得在送葬的时候,我弟弟在面包车里数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
“你在看什么呢?”我问道。
“哦,我在数这些经过的树有多少颗呢?”他回答。
“你怎能这么无聊呢?”
“就是因为无聊才数树的。”
“你还真会回答问题。你数了多少颗了?”
“刚数到73颗的时候就被你叫住了,我想数到100颗再停止的,现在给你打乱了,还得重新去数。”
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个细节,在我回忆里搜寻的时候,我忽然记得姥爷的死亡年龄就是73岁,这个中国人无比迷信的年龄的坎儿上!
我并不知道是不是我弟弟信口说了一个数字,还是他真的数了。就像老人的魂灵能听得懂那个中年男人的哭声一样令现在回忆的我无比惊奇。
在我请假回去的二个月后是一次期中考试,那是我第一次把这个故事写进了作文里,语文老师说:“这是一篇很好的作文,如果它不跑题的话。”
后来,在小学的结业考试的作文上,我又一次写了这个故事,语文老师说:“这篇文章确实写的动人,有的老师想给满分但是被我给拒绝了,因为作文总有疏忽,所以老师给你减了一分。”
后来我拿出了两篇作文对比过,跑题的写的那样的深情,而这个减了一分的写的是如此的虚情假意。于此,这个葬礼教会了我生活定会展露一些苍白的真理,用以供我们虚伪的说教。
后来,那一晚上睡在我左手边的爷爷也死了。
彼时,我大喊着:“您还有什么话忘了说。”
“我还有好多话要说。”他说。
“那您为什么不早说。”我问。
“也没有人问我啊。”他说。
“我问过。您不想说啊。”我说。
“你问过我?那我想我已经说完了。”他说。
“可是您啥也没说啊。”我说。
死亡总会带走一些无疾而终的遗憾,正如那无果的爱恋一样诡异:
我对那个我暗恋已久的姑娘说:“你会等我吗?”
“亲爱的,不会的。”她总是点头回应我这一句。
言语总是显得困乏:
爷爷指着一个棋盘对我说:“该水淹死的,火是不会烧死你的。”
“那烧个半残咋办?”我问。
“起码你还活着。”他答。
“那这样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啊?”我问。
“你要的是世人给你的高尚的意义。”他答。
“活着为了这点意义多不值得。”我问。
“世人认为你有啊。”他答。
“可我这样不是很幸福的啊。”我问。
“谁又是真正幸福的呢?”他答。
老人这根深蒂固的宿命论说的我竟无言以对。
“按您说的,那人都是该死的了?”我焦躁地问道。
“你这话说的,人难道不都该死吗?”爷爷淡淡地回答。
“那我们不是应该区分这该与不该吗?”
“区分完不都是个死吗?”
“但是该的应该是那些坏人,不该的应该是那些好人不是吗?”
“但现实里你说的大多数情况不应该是倒过来吗?”
于此,这苍白的真理又一次击溃了我,我沉默了好久。
许久,我问爷爷:“您后悔过什么事情吗?”
“太多了。”他说。
“最后悔的。”我问。
“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想说。”他答。
“那您为什么不早说。”我问。
“也没有人问我啊。”他说。
“我问过。您不想说啊。”我说。
“你问过我?那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他说。
“可是您啥也没说啊。”我说。
对话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后来,我问我女友:“你确定能等我?”
她点头说了一句:“不能。”语气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能?”我执着地问道。
“因为时代不同了。”她哲思性地回答道。
于是,我问我爷爷:“您对自己的婚姻有遗憾吗?”
“我们那个时代根本都不知道啥是个婚姻,两个人睡在一个炕上,就凑乎过呗,哪有那么说道?”爷爷道。
时间轴往前拉。
“我离过婚,还有一个女儿。”一个男人说。
一个女人犹豫了一下,随后摇着头说道:“没事的。”
旋即,这二人就结婚了。
时间轴再拨回来。
“吃饭了,老头子!”因为老人耳聋,老妇人要很大声或者说两三遍老人才听得见。
“为什么不给我倒点醋呢?”老人责备这老妇人。
午饭过后,老人回到里屋睡觉,老妇人出门打麻将。其余的时间,就是那多年来养成的非人的沉默。
“我尽力给他吃的好好的,多活几年,他的退休费就能多领几年。”老妇人如此对我说。
我听后也跟着沉默了。
这家族非人的沉默延续到了子辈的婚姻上。
“妈,我不娶这个女的了,看电影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跟我说。”一个男人对他的母亲说道。
“妈去他家,你奶奶给了我200元钱,妈当时心软了一下,拿人的手短,就嫁给了你爸。妈当年是闭着眼睛跟你爸结婚的。妈根本没体会过啥是个爱情。”一个中年女人在一次激烈的争吵过后对我说道。
之后的日子,他们已经十多年没说过几句话了。家庭像是冰河纪,我窒息在其中。这股非人的沉默在延续着,像鼠疫一样。
后来,我遇到了心仪的姑娘。
“我喜欢你,你可以等我吗?”我说。
“你如果是认真的,我可以等你。”她回答。
我欣喜极了,我去了北方上大学,她去了南方上大学。异地,我们写着信。
“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我说道。
她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好吧。”
很久之后,她结婚了。
在她认识了下一个男人的时候,她发信息对我说:“我一直都活得很理智,包括对待爱情,我也很想什么都不管,放手去爱那么一回,但我做不到。我知道你也一样做不到。我们都想太多。可能别人能给你的,我一辈子也无法给你,我无法像别人那样毫无保留、轰轰烈烈地去爱你,也不会因为你而放弃自己一些坚持的东西;不会觉得世界中除了你看不到别人;不会觉得你太完美,身上没有缺点……我们都把‘喜欢’看得太重了,想太多,反而无法再往前走。”
我回道:“确实,我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意味要与她结婚。而我恐惧婚姻,进而恐惧那一份喜欢。我把喜欢看得异常复杂与沉重,而爱远远飘在前方。我耽误了你多年的青春,对不起。”
“没关系,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她回了消息还附带了一个笑脸的表情。
“祝福你。”
“你会来吗?”
“不会。”
“为什么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不像你之前对我喜欢的那么犹豫?”
“因为你婚礼那一天刚好我要给我妈去送葬!”
“什么!你妈死了?”
“嗯,比较突然。”
“怎么就……”
“死于一次争吵,突发心脏病。”
“跟谁?”
“跟我爸、我奶奶和我姑姑、姑父等等,反正是一个人吵他们一个家族。”
“因为什么?”
“钱。”
“给谁的钱?”
“给我的。”
“你要钱干嘛?”
“不是干嘛。而是二十多年来她积蓄的愤怒,钱只是其中的一个由头而已。”
“那……”
“对不起,我想静一静,不好意思了。”
“那你注意身体,不要太悲伤了。”
“谢谢。”
岁月就是一出悲剧,我们非要以为它是喜剧,能使人发笑。
葬礼一切从简,我没有请任何人。也拒绝任何人来。
我注视着母亲的棺材,说:“妈,我可能抑制不住我的眼泪了。但我执意要咽回去,因为我想着这该是你我二人不多的承诺之一。”
看着母亲的棺材,她曾经也是一样的这个棺材,我一样是一个送葬的人。她被人捅死了。
“你不是不抽烟吗?你这一夜都没有睡吗?你不累的吗?”她问我。
“出去散散步吧。”我说。
“外头有很大的风啊。”她说。
“对啊,这时候街上的人才会很少啊。”我说。
我们走进了一家西式的咖啡馆。
“你看这里的样子,一切都使人感到缓慢。”
“是啊,我们好像与世隔离了。”
我们坐了下来。
“你想什么呢?”她问。
“我想着昨夜我们的两次短暂的缠绵。”我嘲弄地答道。
“我有没有表演地很配合?”她嬉笑这问我。
“很好,你都可以当演员了。你表演的我都相信我自己还有余力再做两三次呢。”
“我昨天确实被你弄的筋疲力尽了,我梦到我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激凌里,怎么吃也吃不完,肚子一阵阵的疼痛,正要感谢是你的烟气把她逼回了现实世界。”
我们又依偎在了一起。
“刚刚你把不合脚的鞋子扔到垃圾堆里的时候,吓坏了旁边正在交配的一对黑猫。”我笑道。
“哎,我怎么记得是一个白的,一个黑的呢?白的是母猫,黑的是公猫。”
“这你都看得清楚啊?”
“是啊,黑猫趴在白猫上面。我打扰了他们的性质,罪过罪过。”
“你用不着道歉,那两只猫昨天晚上我们回来时就在交配,正好你用这个方式去提醒他们该歇歇了。”
我们一起笑了。
空气中弥漫起了一种舒缓的香味,那是她身上的体味。我们脱了衣服,赤裸的面对着彼此。吓坏了睡在角落里的伙计。
“啊!”伙计吼道。
“美式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谢谢。”我说道。
“我也是。”她说道。
“你为什么要脱衣服呢?”我问道。
“那你呢?”她反问道。
“我看到你开始脱了,我也脱了,一视同仁喽,哈哈。”
我们彼此笑着,笑出了眼泪。
我们穿上衣服,安静地坐了下来。
我忽然看着窗外阴雨的天气,哭了。她随后也哭了。
“应该先写一首长诗。”她说道。
“不,还是短诗好。”我说道。
“听你的。”
“你说我想选择一个修饰词,是‘如花’好还是‘如画’好呢?”我问她。
“你说是不是所有的艺术家到最后都会变成疯子呢?”她岔开话题问我。
“当然如此。”我回答的很坚定。
“当我们变成疯子之后,也会有同样疯了的人爱着彼此的,对吧?”她问我。
“也许吧。”我的语气犹豫了,她听了出来。
“选‘如画’吧,花会凋谢的,不是吗?”
“你希望永恒?”我问道。
“长生不老真的好吗?”
“不好。”
“那为什么很多人妄想着如此?”
“因为我们得不到。”
“我要去邮局寄一封信。”
“给谁?”
“给孩子他爸吧。”
“你结过婚,还有一个孩子?”我震惊道。
“很惊讶,是吗?”
“嗯。”我点头。
“那你还要我吗?”她问我。
“不,那是你的过去,我不想问。”
“给你看看吧。”她把信递给我。
“为什么?”
“我忽然不想寄了。”
“为什么?”
“没有意义。”
“你们为什么离婚呢?”
“很简单,他是上流贵族,我怀孕了,我们是不正当的,他给了我一大笔钱,然后叫我堕胎,勒令我离开。”
“你呢?”
“我把孩子生了下来,然后趁着他出差,用他给我的钱雇了一个抢劫犯,给了他很多钱,让他把孩子扔给了她的妻子,顺便让他把他妻子心爱的那个蓝宝石项链给我偷出来。就是我现在脖子上戴的这个。”
“那后来呢?”
“后来听说他的妻子气的心口疼了好久,他要找人来抓住我,扬言要弄死我。”
“你怕吗?”
“当然怕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写信给他?”
“想写和是否真的寄给他是两回事,这不我怂了,不敢往出寄了。”
“哈哈。你之前荣华的生活与现在的生活差距如此的巨大,你难道不失落吗?”
“我出生在一个自卑的家庭,父母卑微了一生,他们给不了我什么。我有什么资本高高在上呢。不过是因为一点美貌换取了一段时间奢靡的生活而已。腐烂的生活里总能诞生出英雄,在英雄的身边应该有个书记员,不就是我与你这样的人生吗?”
“你说我是个英雄吗?”
“是。”
“我哪里像个英雄啊?”
“你趴在我身上的时候啊。”
“你这玩笑开的,一秒打破了这严肃的氛围啊。不过,世界已经腐烂的够了,只是它没有被埋葬而已,所有的天才都在增加这它的棺材板,我们这样的人又会是什么呢?”
“是钉钉子的人啊。”她笑着说道。
“那世界就让我们给彻底埋葬了。”我也笑着说道。
我们回到旅馆,相拥着睡着了。
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们都被饿醒了。但是摸摸我们自己兜子,没有太多的钱。
“你那天为什么晚上没有睡觉,你是不是趁我熟睡的时候在我的身体里装了什么东西了?”她立刻开始在我面前抚摸着自己的柔软的身体。那动作撩的我猴急地立刻抱住了她,开始了强硬的做爱。
“你弄疼我了。”她说道。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不想破坏了你的性趣。”
“你什么都体谅我,这让我很难报答你啊。”
“你一直在我身边就是报答了我了。对于男人,在我身边一直是我最高的要求。”
“如果当时我和你写信给的那个他你同一时间认识了,你会选择谁呢?”我逼问道。
“你又小心眼了,不是吗?”
“不光是爱恋中的女人会使小性子,男人也会哦。”
她笑着说道:“对不起,我依然会选择他。”
“为什么啊?”
“没有他对我的虚情假意,我怎么能知道你爱的我这么深呢?”
“你为什么这么会解释呢?”我笑着说道。
“男女之间所有的不和谐不都是因为不会解释吗?”
“你的意思是因为男女的话术不够精湛,所以常常使人分离,这样吗?”
“是的。言语就是一个骗局,它编织了一个谎言,我们嬉皮笑脸地活在了其中,承认它就是个谎言,但是我们不还是欣喜的吗?一个老太婆回答她孙子的话说道:‘我呀,是被你爷爷用花言巧语给骗来的。’眉宇间都是快乐的神情。往大了说,这叫和美,往小了说,这就是人类最贱的地方。我们伪装了这贱贱的本色,硬是要拔高价值,说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拜托,这句话曾经是形容军营里的两个士兵在一起的感情的。我们总是要牵强附会,那不就成了同性恋了吗?”
我于是大笑道,“你可是真能说。”
“在你面前,献丑了。”
我们彼此在床上佯装成两个古代的秀才一样拱手鞠躬,装作谦虚。我们笑得前仰后合的。
这时,我们的肚子又一起响了,真的快饿瘪了。
“我们要不学卡夫卡去表演饥饿艺术家吧?”我说。
“饥饿,我们要不去表演做爱吧?”她接着说道。
“我们这样会被抓起来的呀?”
“抓起来不就有餐饭了吗?”
“可是监狱里有没有男女混住的牢房。于是她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你应该把你我这穷酸的经历像那个颓废的美国作家米勒一样写成一本书,找一家出版社碰碰运气去。”
“你也看过《北回归线》啊?”
“嗯。”
“只是这本书出版之出克扣了米勒好多稿费呢,他的前妻就是因为他有写故事的能力才选择嫁给他,然后逼他写作,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本书看得我真的很心疼。后来,它不是被禁了很久很久,久到作者都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写过它呢。”
“叫米勒的太多,我要强调一下,他叫‘阿瑟米勒’,他的前妻是玛丽莲梦露。”她说道。
“米勒留不住女人,梦露也不愿意留住何男人。爱情与婚姻观如此飘逸的两个人,能坚持在一起5年,我觉得也算是够久的了。”我说道。
“米勒的经历是那个时代的慌乱、机械与荒诞,而你与我的经历寥寥可数,写出来恐怕没有人会愿意出版我们的作品啊。换句话说,现在的人没有人喜欢看别人肮脏的生活。死亡因为有了网络的关系,变得普遍与残酷,人们已经麻木了。”我感叹道。
“可是我偏偏喜欢这冷漠到动人的氛围。如果我孩子他爸把我抓走杀了我,想必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这就要依靠你的笔去记录这次死亡,让更多冷漠的人们再一次麻木,直到我们麻木到可以面对强大的外星人的杀戮而不再感到慌张与恐惧。”
“如果,你非要说肮脏的话,我认为他们的生活才是肮脏的呢,不敢表露,只会隐藏。”她接着说道。
我们穿好了衣服,游荡到深夜的街上,有一家卖混沌的打算收摊,我们跑过去央求老人家再给我们煮一碗,我们两个人虽然饥饿的要命,但是我们还是很谦让了分了那12个混沌,店家看我们可怜,又多煮了一碗,只收了我们一份的钱。
我们高兴坏了。
侥幸吃饱后,我们在深夜的街头踱步,偶然看家街角有一家亮着灯光的地方。走进一看,是一家小剧院正在排练。
我们走进去,一群年轻人走在拍演西方荒诞戏剧《等待戈多》。
“您们来的正好,我们以为今晚的演出只有我们几个人祭奠呢?”门口旁的一个小导演对我们说。
“祭奠?怎么了呢?”
“这里明天就要转租了,因为这座小城没有人喜欢看话剧,所以我们打算远走到一些发达的城市去。后天,这里就要改成洗脚城了。”
“哦。”我们无奈地回了一句。
回到旅馆后,我说:“这群小青年的希望在这座小城算是彻底破灭了。”
“但总要去表演另一出戏,不是吗?”她说。
“目前,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表演做爱了,如果没被抓,那挣一天钱就享受一天呗。”
“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犹豫道。
“这个建议不是你提出来的吗?”我说。
“可是……”
“你此刻不快乐了吗?”我问道。
“如果我们都不知道明天睡在哪里?能吃什么?我们会真的快乐吗?”
“如果不是去追寻真正自由的快乐的话,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呢?现在我们在一起不快乐了,不是吗?”我质问道。
“不不,我们都是自卑的人,自卑的人快乐的成本应该是最容易得到的呀?”她在问我,也在质问她自己,“是哪里不对了呢?”她呢喃着睡着了。
我发现我语无伦次了,我读了她写给他的所有的信,不出意外,我泪流满面了。她是深爱着那个男人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她甚至愿意死在他的怀里。
那个夜晚,我抽了一整夜的烟。
清晨,她哭着对我说:“我怎么再也梦不到我掉在冰激凌里了,现在我们到底是怎么了呢?”
“以前,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几个小时不说话,我所有一切的失意与落寞都会烟消云散。可现在我的心情纷乱而焦虑但我不知道因为什么,我忽然发现我不能为我活着找到原因了?”我说。
“你把我写的所有的信都看了?”
“嗯。”
“对不起,我似乎依然忘不了他,即便他对我那么的坏。”
“没关系,这我也能理解,其实我也忘不了我曾经的那个姑娘,以前我把喜欢看得很沉重,步子就像挂了铅球一样,走不动,也找不着。”
我哭得情难自己。
“我与你做了相同的梦,在梦中看到你了,但我梦里的你为什么那么老,老的可怕,可怖!”我问她。
“我的梦里也看到了你,同样是很老,很恐怖。”她回道我。
“这一点你为什么没有早跟我说呢?”
“因为我想让你一直活在年轻的空气里,永不衰老。”
“可人都是要老的啊?”
“是啊,但梦也是要醒的啊,何必那么执着呢?”
“不是我执着,我一直在等待一场迟迟不来的灾难,不是吗?”
“活成一个笑话给别人看吗?”
“那我们应该赢得属于我们自己的笑声,而不是别人的,不是吗?”
“话虽如此,那用什么方式呢?”
“但前提是,我们首先要使得自己快乐,不是吗?我拒绝用我们的哭声去换取别人的嘲讽。”
“不会的,亲爱的,不会的。”她说。
“你还愿意抱抱我吗?”她接着说道。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当然。”
我们依偎着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警察过来询问我们。
“昨晚这条街道发生了枪战,死了2个人,伤了7个人,你们听到枪声了吗?”警察问我们。
“听见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抱着一起睡着了啊?”
“我们又没有问你怎么睡的,我们是想问你们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
我耸耸肩,道:“我们又没有参加枪战?那哪能知道呢?”
“你们居然都能睡着?”
“不睡觉,难道我们还要跑出去主持公道?那还不得让一枪打死?”
“哎,小伙子你这是怎么说的?”
“没有,我只是质疑你们的办案能力而已。”
“哎,你这属于辱骂警察啊,我们可以拘留你哦。”
“你们还真会上纲上线。我8年前有个姐姐失踪了,向你们报案,你们到现在都没有侦破,我姐姐也没有被找回来,可能已经死了。我还没告你们办案不力呢!”
一个警察拉着另一个走了,一边走一边说:“你说你跟他们生气什么呢?昨夜的球赛你买的谁赢了?”
“当然是主队了。”一个警察说。
“你瞧吧,那边已经死人了,他们还想着昨夜的球赛。”我回头对她说道。
“这想必就是你说的那灾难吧?”
“这样的灾难是隐性的,它的爆发只能是一场战争,没有其他的解决途径。”
这段插曲过后,我们公然地在大街上表演了做爱,四周的人惊愕无比,有的咒骂,有的高呼,有的人朝我们竖起了大拇指,有的人叫了警察。
被带走时,我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你一个人在大街上脱光衣服在干嘛啊?”警察质问我。
“我一个人?”
“对啊,你引起了好多人的围观,还公众表演自慰,你知不知道本市今天是周年大庆的日子,你知道你已经严重影响了公共秩序吗?”
我的脑子快要炸裂了。我问道:“跟我一起的我女友呢?我们一起表演的做爱啊?”
“啊?你一个人他妈的怎么表演做爱?”
“可能我喝多了吧。”
我被拘留了数日。
“难道那些日子都是我一个人?我一个人臆想成了两个人?我问天花板。”
我决定去看看心理医生。
第一眼看到医生,“你躲到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啊?”
“你好,哎,初次见面你就亲我不合适吧?”医生回答。
“你不是,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我的病人,你我初次见面。”
经过催眠治疗后,医生说:“你和你女友看来活的很激情,但问题是,你女友是你虚构的啊?”
“不可能,你不要骗我,你以为你伪装成医生我就不认识你了吗?就是你,你肯定是准备去见他去呀,所以要赶快把我甩了,不是吗?”我质问医生。
“你可能是焦虑过渡了,我给你开一些安眠的药吧。”
我拿了药,闯入我们之前住的宾馆,推开门,发现一对小情侣正在做爱,我大吼道:“滚!你们快给我滚,这是我的家!”
那两个小情侣吓得不轻,穿了半截衣服就跑了。
我胡乱地喝了几片,睡着了。
“你终于来了,你去哪了?”我问道。
“你应该清醒了,我已经死了。”
“不,我为什么要醒来呢?我们还有很多疯狂的事情还没来及做啊?我们还要给彼此永恒的快乐,我们还要……不,你别走!”
我被惊醒了,这确实是梦,她确实是我梦幻出来的。
我们最后一次离别,她当场被那个男人用刀捅死了。
“你为什么要?”我冲过去试图打死他,但几个彪形大汉的保镖把我扔进了道旁的水沟里。
多少年过去了,他居然还活着!
我抚摸着我妈的棺材,说:“妈,你说这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了。可是我们能做的又能是什么呢?”
“妈,你跟我说话了?你说你为什么要去吵架呢?”
“妈已经忍了很多年了,不能再忍了,你也找到你爱的人了,你也有工作了,妈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啊。”
“所以你就要拼上自己的性命去吵架,然后莫名其妙地死去。你对我来说,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啊?”
“答应妈,不要哭。”
“等等,妈,你听谁说的我找到爱我的人了?那只不过是我臆想的一个梦啊!妈,你能等等妈?”
我哭晕在了母亲的棺材上。梦中感到有人拍我的肩膀。
“你终于醒了。”那个我暗恋的姑娘居然坐在了我的身边。
“你怎么?你不应该是在蜜月旅行中吗?”
“我逃婚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这么多年我一直是爱你的,因为你的犹豫,所以我也犹豫了。但是我看到那些亲戚嬉笑的表情,我恶心的吐了。她们他妈的根本不知道我爱的是谁,来他妈我的婚礼混吃混喝,实在是恶心死我了。所以我就逃婚了。”
“那你的男友不是特别的凄惨?”
“没办法,这就是感情,你比他先认识了我,不是吗?”
“你知道我现在的境况实在是颓废到了极点。我还不能全心全意爱你啊,你选择我是很危险啊。”
“那又怎样,因为这才能使我真正快乐,不是吗?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离开这个家,远走他乡。然后我要找到那个杀她的人,我要亲手剁了他!”
“谁?”
“那个捅死我心爱的姑娘的人恶人。”
“看得出来,你确实很爱她。”
“对不起,目前我给不了你全部的爱。”
“那我就陪着你吧。”
随后,我和她开了一个书局,叫“废墟书局”。
我写的我关于她的书成了畅销书,但是我还有一个重要情节被我隐藏了。就是女主角被杀的真相。在书中我设计成自杀了,但是我不能在忍了,就像我的母亲当年做的一样。
“你终于来了,听说你一直在找我,用你成为作家的影响力一直在找我,你觉得以你的眼光,这本书写的怎么样?”
他抛给我一本书,是法国作家加缪年轻时写的《快乐的死》。
“这本书里也有一个似好不坏的恶人。但是这本书一开始被出版社拒绝了,正如我那本书一样,被拒绝了。原因都是社会风气不好。所以我改了一个结局,加缪重写了那个主题,我们就都顺利通过了。想来这该是无奈的久了,终有破罐子破摔的时候。”
“这么说来,看来你一直在等我?”我接着说道。
“是的,我在等一场死亡。”他静静地说道。
我斜眼看见他桌子上有把手枪,在一张白布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刺眼。手枪旁边堆满了药物。
我心一惊,问道:“这是一个局吗?”
他笑笑说道:“我一生做了很多的局,很多无法自我救赎的局。苟延残喘到现在,我活得越久,越痛苦。她用他的死给我做了个局,我没有想到,她把艾滋病感染给了我。每天我靠药物维持着自己人模狗样的生活,烦躁与苦闷将我撕地粉碎。”
我也笑笑:“看来,这是你做的最后一个局。为我?只是我很欣然地乐意走进去。你为什么不自杀?”
“自杀?呵呵,那是最无力的表现。再说,我的罪过不允许我自杀。我也想问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他望着窗外几个跳皮筋的小姑娘说道。
我看着那些姑娘笑着、闹着,我说:“我一直在写我的最后一个故事。我的一生写了很多个故事,印象深刻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一个是关于我的,我想凑齐3个,写一个我和她一起的故事,所以我用一生在完成我自己这最后一个故事。我想我现在拥有足够的资本写一个震惊世界的故事了。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原因。”
“那你,你可以开始了。”他淡淡地说道。
我霎时四目充血,走到桌边,用白布裹着枪,快速地走到他身边,缓慢地抬起手臂,他的头扭向了窗户,他说道:“等一等。”
我心里一惊,他说:“既然是个局,必然不可能这么轻松容易吧?”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嘿,听着,只要你杀了他,你身边的这个女人也将死亡。你想好。”
“我怎么知道你抓了她?”
“别管我,等你杀了他之后,我等你全心全意的爱我。”
是她。我的手开始颤抖。窗外跳皮筋的女生的皮筋突然断裂,几个女生顿时哭了起来。我心烦意乱,头痛炸裂。
“你这个局,开来做的很完美啊。”
“是啊,多年前我以为完美的局却百密一疏,竟然让一个女人害的我染上了这病。多年后事关我生死的这最后一个局,我也要做的有艺术性,要精益求精。”
“你知道她是很爱你的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很简单,因为她被你用过了。”
“你把人当畜生看待。”
“我现在的样子不像个畜生吗?”
“你这完全是咎由自取,她招谁惹谁了?”
“很简单,她招惹我了。”
“你一点都没有爱过她?”
“没有,一点也没有。只是她的一点美貌吸引了我,仅此而已。”
“你把杀人做成了乐趣,这么多年,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人杀了我?”
“之前我是想杀了你的,但是你逐渐有了影响力,这一点令我很为难,杀一个有社会影响力的人我应该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所以,你就做了这个局。如多年前,在我面前杀了她,一样的高傲。”
“是啊,这回就看你做什么选择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虽死无憾了。”他的笑声刺的我脑仁疼。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
“我知道你现在正在犹豫,多年来我一直看你痛苦无比,你的每一天的餐饭的瞬间,你看到我偶尔恍惚的神情,你与我做爱时经常心不在焉,我知道现在一切的安稳使你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所以如果一命换一命,用我的命换了你杀了他并且今后能使你快乐,那我,请你开枪。”
我手机滑落在地上,碎了,声音特别的刺耳。
我的手重新拿起了抢。
“你想好了?”
“一局棋,车马车在一条线上,我的车与我的马,这一场战争,必然最后只剩下一个车。究竟谁先动手,最后的胜负。我想要保住我的马,可以吗?”
“你是说,你要自杀?”他说。
“请便。”
“我死后,你能保证善待她吗?”
“能。”
就在我恍惚之间,我瞥见了他诡异的笑容。一瞬间,我调转枪头,一声枪响后,我的故事才真正进入了最后的尾声。我把枪塞进他的右手,自然下落后抢摔到了地上,他脑子上趟下的血滴在了他的身上、书上、地毯上、房间里以及整个天空。
“我可是一个作家,我为什么要让我的故事里,坏人活到了最后呢?虽然现实生活中一些苍白的真理就是这样的。但这是我的故事,我——不——允——许!”
我大吼的声音在这个阴暗的房间里震荡。
我出去后,缓慢地走到那一群不知所措地小姑娘身边,安慰她们不要哭,把断了的皮筋打了结,说道:“孩子们,这世界上任何东西断了之后,都要自己去把它们接在一起。”然后她们似懂非懂地笑了,这笑声也布满了整个天空。
我以为她死了。
我回到书局,开始了悲痛地最后的写作。
夜深时分,她满脸惊慌地居然回到了书局,“我逃了出来!”
“你怎么逃出来的?”
“趁他们不注意,用我自带的电棍打晕了他们。”
我们抱在了一起,痛哭流涕。
我的书稿一经出版,立刻引起了轰动。
所有人都想找到我问清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其实我在书稿的扉页上早就已经告诉了他们: “人的伟大和生活的真实,在这个龇牙咧嘴的社会里,伟大的人想证明人生值得活下去,而真实的生活在你死亡后才真正开始。”
后来,某一日。
“老公,你写稿累了吧?这是一碗莲子粥,你喝了吧?”
我喝完后,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对不起,老公。他是我爸爸。”
“所以,这碗粥里你下了毒吗?”
她哭着点头。
我看了看天空,说道:“今夜没有星星啊。”
“姥爷你说对了,没有星星的夜晚,果真是要有人死的,只不过,这一回,死的是我,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对不起。”她一直哭着说。
“你振作一下。你毒死了我,你还哭哭啼啼的,怎么能完成你父亲交给你的这局的最后一步呢?”我淡淡地说道。
她忽然停止了哭泣,嘴角流露出来与她父亲一样诡异的微笑,“你居然都知道?”
“我早就知道你是他的女儿了。”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很简单,我下不去手,因为我曾真的喜欢过你。”
她的笑容开始收敛,“但你明知道这是我父亲设的局,你为什么不离开?”
“今天就是你父亲的忌日吧。我一直在想你会用什么方式杀了我,一枪打死我?趁我睡觉不注意勒死我?找你当时用电棍电晕的那个大汉来打死我?我想来想去,看到你拿来这碗粥,我笑了,这你之前也看到了吧。你用的方式很温和,没有你那个该死的爸那么残忍!”
“你又能了解我爸多少呢?”
“我不想听你哭诉你爸艰难的过往了。你是想说每一个坏人曾经都是一个好人对吗?这我当然知道。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选择离开的原因,因为你爸该死,是因为你爸杀了她。我该死,是因为我确实枪杀了你爸。而你杀了我,你也变成该死的人,只是应该没有人杀死你了。”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咄咄逼人?”
“可能因为我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真相是会死人的,正义可能会缺席很久,那就顶如没有了。你又为何如此执着?”
“在暴力和死亡的威胁面前,沉默的永远是大多数。如此,懦弱便是人性的最大的规避性弱点。它会让你在黑暗面前,不敢与之决裂,也不敢奋起反抗,只能无力地哀愁。但是。有一些人被称为死士,他们清楚一切后果,但依然挺身向前,一腔孤胆,为了什么?这些死士心中藏着正义、善良、公平、正直等等,但是最终还是死了。死了就是死了。你问我为什么如此执着,我并不是个英雄,也不想成为死士。但我现在濒临死亡不是吗?我死后,我说的这些苍白的真理就会耀眼一段时间,然后被遗忘。”
“既然终究被遗忘,那你为什么不停手?”
“答案很简单,我没有那么崇高,只是因为她死了,是横死的,她成了孤鬼野鬼。这一切都是拜你爸所赐。”
“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因为我确实喜欢了你那么久,我爱了她那么久,我找了你这个该死的父亲那么久,我与你生活了那么久,你当初说你看到我愁容满面,我杀了你爸后,你也终日是愁容满面的。你在伦理道德与正义良知之间每日艰难地在做着抉择。如今,你终于做出了抉择,不是吗?现在,你应该感到轻松啊?像当初的我一样。”
我的毒性发作,倒在了地上。
她跑过来把我抱在怀了,我笑了。我伸出手。
“你要拿啥?”
“好软啊。”我趁他不注意捏住了她的乳房。
她看着我:“你怎么快死了都这么不正经。你等一等,我记得这个毒药是有解药的。我找一找。”
“别找了。那瓶解药被我倒掉了。”
“你怎么,我背你去医院。”
“你好天真,毒性已经遍及全身,无药可救了。”
我死了。
许久,我记得我飘了许久。
“你为什么不逃跑,保命要紧啊?”老人问我。
“我要确保自己的死亡万无一失,并且要像个英雄一样。”我答道。
“但你死的时候多像条狗啊,这也是你自己预想到的?”老人问道。
“并没有。”我摇着头回答道,“如果有来生……”
过了许久,老人道:“你……只此一生而已。”
“是啊,只此一生。爱我的人都已经死了,我活着你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该到阎王那里报道了。”老人说道。
阎王的转世报名处那里排着长队。
有一个人跪在那里,嘴里念叨着什么。
“哎,那个人在干什么呢?”
“他在祈灵。也就相当于人类在拜佛。”一个鬼回答我。
“他为什么那样做?”
“没有钱给阎王让他转世投胎到一个好的人家。”
“让他的亲人给他烧啊。”
“他生前是一个孤儿,很惨的。”
“所以,他对佛这么诚恳也不行吗?”
“那是天堂,这里是地狱里。不讲信仰的。”
“可佛在他的心中啊?”
“他已经是死了,而且听说是死于一场枪战,死了2个人,总共10个人,就他这个倒霉蛋当场死亡,另一个还是被救治无效死的。你说悲催不?”
“那他的来世能做什么?”
“最有可能是一头猪。”
“那他也应该是一头好猪。”
“哥们,不管你是好猪还是坏猪,人类又不会供养着你,一样只是一碗红烧肉而已。”
“那他的灵魂是好的吧?”
“他的肉身已坏,成了一个游荡的好的鬼又怎样,过不了奈何桥,只是一个鬼而已。”
“就是,鬼就是鬼,好鬼坏鬼都一样子吓人,一样的只是一个鬼而已。”另一个鬼说道。
“你看,阎王那里又要轰人了。”
“你要交多少钱,投什么胎?”
“我没钱。”
“等你的亲人给你寄吧。”
“我是一个孤儿。”
“所以,你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了,下一个!”
“阎王,这些孤鬼不能投一个好胎,那些有钱势的人难道就要一直逍遥吗?这里难道没有良知吗?”
“有啊,你要什么价位的?大的价钱贵一些。所以,你要交多少钱呢?”
“我也没钱。”
“没钱你在这跟我他妈的叨叨啥呢?”
“难道这里就没有能劳动挣钱的地方?”
“有。”
“做什么?”
“去说服像你一样的人给我交钱。”
“他们也是孤鬼吗?”
“有的是,有的不是。”
“那我说不出口啊。”
“那我祝你成为一个好鬼。”
“还有什么办法?”
“有。”
“什么?”
“骗他们赶快变成像你一样的孤魂野鬼去飘去,不要杵在我这里碍眼。骗成一个,你将获得一笔钱。”
“那样太缺德了。”
“你都已经是一个鬼了,你还要管他缺不缺德?”
“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了。”
“那我会怎么样?”
“你不愿意变成猪狗的话,那你就一直飘着,有始无终的。”
“看来只能这样了。”
“或者,你与那些人抓阄,猪狗牛羊蛆臭虫随机选。这里面,狗好一点,转世后死的不那么快。”
“他们为什么都这么的惨?”我感叹道。
到我了。
“你要交多少钱?”
“我没……”
我也想说我没钱,但是忽然间从天上飘下来一堆一堆的钱。透过这钱的香味,可能是她给我寄的。
“这些都是您的?”阎王问我。
“可能是吧。”
“那感情好啊,您想转世成为豪富还是权臣?”
“不,你给我的选项我什么都不想。你把我转世成为一颗星星吧,最亮的那种。”
“行啊。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有个要求。纵使其他的星星都是晦暗的,我要一直亮着。”
“当然能办到。”
后来,无论天气怎么样,再怎么浑浊,我也依然亮着。
我照着这三娘子城。
那座洗脚城又改成了小剧院,正上演着改编自我的一部戏剧。
“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三娘子说。
“按照风俗你理应嫁给我。”她的继子说。
“什么破风俗,老娘不干了。”三娘子领精兵1万出走。
明朝廷派来使臣劝和,使臣说:“夫人应该以和为贵,不能意气用事。边境居民的生死就在你的手里啊。”
“意气用事?什么破风俗,总之儿子娶他娘这种风俗我不干了!”
“那边境可就要又起战事了?”
“你休要劝我了。你再多言,我可要斩杀来使了。”三娘子愤怒地说道。
使臣跑了。进谗言给严嵩,严嵩接着进谗言给皇帝。皇帝一怒,派兵与三娘子的继子开战,边境声嚎遍野,流血千里,此城夷灭,遍地废墟。
此剧上演后,被当局禁止,小剧场又改成了洗脚城。
“未来终归会比历史要慷慨的。”我劝慰着伤心的三娘子。
“但历史不就是曾经的未来吗?”三娘子反问我。
正所谓:“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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