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遇见困难的时候,比如学习学得很疲惫、拖延拖到难以收拾的时候,我都特别依赖外力,渴望从别人的告诫中汲取力量,也从自己过往的记录中回顾感悟。就是那种非要验证完毕自己的想法有多不对、或者有多对以后,再去行动。
简言之,这时候的我约等于一个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生生干完几大桶的鸡汤的,依旧咸鱼般地度日。整日修补着自己的一套方法论,并且乐在其中。
于是某日在连续浪费了好几天时间的情况下,我跑去翻我一小学学霸朋友在高考那年写给我的那份信,以寻求那种足以彻底打破我混沌的拖延状态的刺激。结果那份信没翻着,但翻到了高中朋友当年写给我的明信片,其中一句是这么写的:
“人生正是因为不确定性而变得丰富多彩,只有认识到许许多多的无常,才能在苦短中多一份自适,淡然。”
瞬间,我心中升起一阵无与伦比的熨帖和宽慰,仿佛是回头朝向那个背着很重的包袱却迈不开步子前进的自己长舒一口气。紧接着我拍下此明信片发给近期跟我说自己压力很大的这位高中朋友,表示她当年的话真乃“常读常新”。
当夜的我思绪飘飘然几千里,再听几首靡靡之音,就差没得道成仙了。我毅然决然地将这种“佛”的洒脱、释然、淡然归入我的方法论,奉为圭臬。可是,我又一次拖延了,晚睡了。以及,我第二天又继续拖延了一整天。我才发现,虽然咸鱼如我,但我真正想要的又哪里是“无常”。如果我失败了,我才需要“无常”来自我安慰不是吗?又或者说我为什么要急于用“无常”来逃避现实。
语句里的“无常”二字在当时给了我对于未知以莫大的借口,好让我把或可预知的失败皆归于“无常”,而非自己那一个当下的拖延。可见我只是在用这句看似“佛系”的话语包裹自己的无能,对于眼前已经逃避到无可逃避的事情,进行更深一轮的裹挟。
中国文化里儒和佛两套体系和谐地并行了千年,但如果将后者拿去宽慰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懒惰和无知,那岂不可笑。
不可否认,假使有人拼尽全力,而结果不如人意,那用佛家的道理来宽慰自己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好比苏轼在失意后走向豁达,融通了自我与世界。
然而当时的我,只是企图躲藏在我所理解的佛家的价值体系下,来逃避眼前的种种症结,这不是掩耳盗铃又是什么呢。那不是一种圆融后的成全和解脱,而是在压力面前的弱不禁风,在困难面前想要不劳而获,对自己的人生没有担负起应尽之责。
现在很多人自称为“佛系青年”,在自己的各种行为之前冠上“佛系”二字。这个“佛”背后的原因及其各中表现其实是分情况的,不可一概而论。但我想其中值得深思的一种情况,大概就是一个年轻人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明明内心有渴望有目标有冲动,但却用一些原因为自己辩解和掩护,诸如“没关系”、“无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等等,让“佛系”二字成为自己的一块遮羞布。
电影《无问西东》里有句台词说得好:“什么是真实?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和平与喜悦。”这正如古人所言的“知行合一”:用“已知”践“所行”,坚守自己的一套价值观,然后笃行不离,方见独立之人格,自由之灵魂。
人有选择的自由,用偏“佛”的态度去过一生还是偏“儒”的态度去过一生,亦或者一半一半,从个体角度而言并无对错好坏之分,但倘若以“佛”之名、掩进取之心;以“儒”之名,把自己活在了别人的期许中,就容易迷失自我,失却本心。
乐观地面对生活中的烦恼、知足常乐,并不意味着要躲避责任以及承担责任应有之痛苦。产生了厌倦和浮躁情绪,也并不意味着必须要远离车马喧嚣、立地成佛。从偏“佛”的角度来看,我们需要追求心灵的和谐、心理的健康与心态的平和,其实人生从大的角度来看,也确实是一场对自我的修行。但如果一个人不能真正的对自己负责,一味地把“佛系”用作他逃避现实的借口,那恐怕还是少一些“佛系”为妙。
其实还是鲁迅的“拿来主义”,适合的就多用一点,不适合的就少用一点。这个多少虽会随时间而变,但应当是同自身的价值观保持同步的。“佛系”于我个人之标准,当止于让我从焦虑中挣脱出来、知足常乐,“儒”于我之涵义,则是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去做,以及如何去实现。而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要做一个“知行合一”的人、做一个“不懊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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