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她周姐,其实她还没有我年龄大,但是朋友同事都这样叫她,我也跟着叫,并不觉得别扭。
周姐老家在山东,二十多年前她从农村老家来到北京,寄住在她姑妈家,她姑父当时是北京一所大学的领导,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这所大学的食堂帮忙,虽然那时她也只是个临时工,但工作内容简单又轻松,下班早时她经常和年轻的同事一起骑车去附近公园商场闲逛。
但是每个有过寄住经历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生活在别人家总是感觉陌生和拘束,不如在自己家那么随便和自由。再有那时去她姑家走动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所以接人待物的规矩也多。
她姑妈娴静温和,但姑父是个很传统的人,思想保守,家教很严,对于像她这样二十来岁的女孩,生活在如此环境里感觉很压抑,久而久之,就厌倦了,产生了摆脱的想法。
后来终于有了机会,学校附近的一家电子原件厂招工,她偷偷报了名,接着面试,体检都过了关,之后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姑妈,尽管她姑妈也不放心,但是看她离开的决心挺大,也就不再坚持了。
离开了姑妈家的约束,她感到就像小鸟飞出了笼,尽管工厂的工作要比学校累,还要经常加班,但她觉得还是快乐的。
工作日吃食堂,下班后或周末休息时,自己在宿舍做饭,懒了就在外边饭馆凑合着,最主要的是她感觉无忧自在,好多事自己可以做决定。
不管怎样,她对她姑妈一家还是心存感激的。她和姑妈家大表哥挺聊的来,这个表哥年龄比她大好多,曾经在东北农村插队,比较熟悉农村生活,也能体会农村人的辛苦和不易,他经常给她讲插队时发生的故事,艰苦的生活如何锤炼一个人的意志,让他从懵懂无知的少年成长为一个勇于承担的男人,还告诉她要及早确定好人生的正确目标,表哥富有哲理的话至今让她感到受用。
周末或平时有空,她还是会到姑妈家看望两位老人。
在工厂上班的第二年,她结婚了。老公家住在京北远郊区,也是普通农家,老公人很实在,她俩是通过亲戚介绍的,虽说老公不是城里人,但她将来嫁过来也算在北京安家了,所以她也很知足。
丈夫在一家钢厂上班,工作还算稳定,俩人和公公婆婆生活在一起也没什么压力。
同年,她又换了一家外企公司,我是后进入的,与她做了同事。
结婚过了一年,她怀孕了。那时我们公司收入和福利相比当时的其他工厂也算高的了,公司产品供不应求,经济效益很好,各种额外补助也不少。
进新公司的第二年,她生了个男孩,尽管当时我们是同事,但我们还不是跟熟,只是碰面打个招呼而已。
我们真正开始熟悉,是在我也搬到昌平县城后。
她生了孩子和婆家又共同生活了一年,后在昌平县城买了一个两居室,一家三口也搬了出来。
有次偶然聊天,我提到搬到了昌平,她开玩笑的说是否每天早上可以搭车,我说没有问题,要不我也是自己开车,有人搭车还能扯些家常,打发路上的无聊。
自此,我们上下班就在一路,‘’风风雨雨‘’好几年。
当我感情遇到困惑时,有她能给我解解心宽,打开心门,虽说最终还是要自己去面对和解决这些问题,但是当时自己心情顿时舒畅了好多。
有时她遇到些烦心事,也向我倾诉,我听了后帮她分析,不仅是工作方面的,而且也有家庭和婚姻,有时说到气愤时,她也会爆粗口,然后一阵哈哈大笑,心中的怨气就减了几分。
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儿子在上高中时得了一场大病,这个病差点要了孩子的命。整整一个月,晚上她几乎不合眼的守在床边,生怕由于她的惰怠,孩子有任何闪失,白天还要去公司上班。每当她跟我说起当时的情景,我还能听出来她的情绪瞬时变得低落。
当时主治大夫曾跟她和老公很严肃地说紧急情况下可能要气管切开,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时,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尽管后来孩子一天天的好起来,没有恶化,她始终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也许是孩子的那场病留给她太深的印象,以至于后来孩子再有身体不舒服,她会比孩子还要紧张。
周姐性格爽朗外向,热情正直,说话直接了当,但也很注意沟通方法,不会言语伤人,除非受到莫大欺侮。
她说到了一件事,至今我记得很清楚。她母亲的最后几年是和他们一家度过的,后来年纪大了,她母亲不想终老在异乡,就回了老家,但没多久,老病犯了,熬了一段时间,还是过世了。但在老人出殡那天发生了一件让她终生难忘的事。
按照老家传统,出殡是件大事,执幡摔盆的应当是家里长子,但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她哥几年前已经去世了,所以执幡摔盆的是她大侄子,入殓那天她的另几个侄子侄女对着躺在拍子(临时停放死人用的门板)上的老人遗体口出不逊,而她嫂子也不制止,这可把她惹翻了,因为那个场合,以死者为大,亲人间有任何恩怨都不能在那时发作,否则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死者走得不安心。再也无法容忍的她跳过去给了这几个孩子一人一个耳光,她嫂子跟她翻扯起来,整个场面乱作一团,她哭了,她的几个姐姐也哭,想想老人出个殡也不得安生,做女儿的心里特别难受。
自从这件事以后,她与嫂子再不说话,尽管前两年她的侄子,侄女也委婉地向她表示当初对奶奶太不尊重了,他们也很懊悔。
有时我总劝他想开点儿,事情都过去很久了,也该放下了,但她说这件事她一辈子放不下,也不原谅,除非她母亲死而复生,她就是这样爱憎分明。
周姐做饭手艺很好,我经常和她在上下班路上探讨美食,她也经常给我带些她自己做的吃食,野菜馅饺子,酱鸡翅,糟凤爪。
而且她还做烘培,经常自己烤个面包或弄些小饼干或糕点。
甚至她还自己酿葡萄酒,朋友聚会时我尝过几次,味道也不差,酒精含量高,后来她听说自己酿酒搞不好会喝中毒,自此她也就不敢再鼓捣了。
周姐在公司的人缘口碑非常好,好多人都觉得她是个知心大姐,心里话都愿意跟她说,她也热心的帮着出主意,解决问题。
去年,周姐到了退休年龄了,办理离职的那几天,她就更忙,除了一些手续要办,再就是和同事聚会了,公司每个部门的人都有,欢聚中也有些小忧伤,此刻相聚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分开。她给我秀聚会时的照片,我也很羡慕,换作我,可没有这样的人气。
退休后,周姐的生活也是充实有趣的,孩子刚刚大学毕业,在一家不错的公司上班,老公每天去工作,她就只做好后勤工作就可以了,幸福伴着她,原本这样的生活可以延续下去,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做才适合自己,前几天听说她应聘到一家汽车4S店做行政工作,我心里替她高兴!
我喜欢人与人之间平淡如水的交往,性格,三观合得来还可以交心,让各自的内心感到和谐和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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