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午饭后点把钟。
大定笑眯眯地走进来,嘴里说着“老太新年发财,给老太磕头!”同时伸手拿过木凳子反扣地上,就要往木凳子上跪。
站在屋中间的母亲,赶紧一把拉住大定的胳膊阻止他,倘若动作稍微迟了两拍,大定必定当真跪下来。
过年时节,小辈给长辈拜年磕头,不过是客气的说法,就是自家孙子也未必真有人磕头,但大定每年都要给母亲拜年磕头。
母亲自然不会不识好歹地拿大,当真要大定跪下来,她急迫地把大定让坐在屋中间的凳子上 ,然后递过去一根烟 ,并且给大定点上,接着说起了家常 。
母亲的开场白总是:中饭一吃,这年就已走出去好远,人又添一岁了,这日子过得多快。
大定点头称是,说一晃一年,眨眼之间,小人过大,大人过老。
感叹完时间,母亲和大定聊起了春耕秋收的事情。
这样的场景延续了多少年,从我记事开始,到母亲去世,这样的场景多少年没有变化过。
大定和我家是出了五福的表亲,这在亲戚关系错综复杂的农村,近乎淡到无,但大定总是一丝不苟地遵照礼数。
由于大定家辈分比较小,无论在哪儿碰见了,即便我那会才几岁,也总是一口一口地“姑奶”叫我,我很难为情,让直呼其名,他总是直摆手,不能乱喊,不能乱了辈分,姑奶就是姑奶。
我曾经要母亲劝大定不要这么做,母亲说大定执拗认死理,改不过来。
我后来出去读书、工作与成家,只要我回家,在路上碰见了,大定也是远远地称呼我“姑奶”,一脸真诚,没有半点敷衍,我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去年腊月,我去母亲墓地,大定撑着小鸭抄在捕鱼,远远地喊我“二姑奶”并且把船靠近。
大定告诉我,他家三个儿子都过得不错,重孙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
大定已年过八十,对我家的尊重从来没有变过。
母亲去世后,每年正月初一,大定给我的两个哥哥拜年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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