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心语之一

    童年里的那件小红袄

      炙烤的夏日退去，秋渐渐凉起，一天一天的秋雨仿佛唰的一下要进入了寒冷的冬天。

      当在街上看见大人们牵着的小孩们都穿上了长长的衣装，由此想到了即将来临的寒冷冬天，更由此想到自己的童年。

      童年里的冬天没有几件能抵寒的衣服，每当家里的瓦房檐吊着萝卜大的冰棱条时，小小的我们几兄妹冷得嗖嗖的发抖。那时我们穿着几件长短不一，破烂的单衣，唯一能抵寒的就是不断地跑着，跳着，帮着大人们做着活，强力运动才能驱除一身的寒气。

      家里十分贫穷，父母更没有多余的钱来为孩子们购厚厚的棉装。那时我奶奶偏爱于家庭优越的子女家，我父亲因生了好几孩子，经济更加紧张，我奶奶那时不会照顾我家。

      我奶奶的手工活是我们镇上第一流的精致手工，她可以随自己的各种设计一针一针缝出乡村里都看不到的，比如高端的女式旗袍，男士中山服，以及小孩们喜欢的十二生肖的布娃玩具等。我时常在她的作坊里陪着她，看着她灵巧的手给她的外孙，外孙女们以及其他村里的人制旗袍，冬天加班加点地做棉袄。

      那些购回来像天上白云一样的雪白棉花，在她灵巧的手中，渐渐地做进衣服里，做进裤子里，做进棉鞋里......

      时常看见奶奶的外孙外孙女们围着她幸福的样子，她们充满了温暖富贵，穿得十分光鲜不像我们几兄妹穿着补了又补的衣服。因为经济都比我家好，我父亲也尽力了，主要我家兄妹多，开支也大，母亲年轻时又爱得病，我小时候也爱得病，家里的经济十分地紧张，根本不敢去奢望有一件那么漂亮能抵寒的棉衣或者一条棉裤。

      那时的小小我最容易知足，奶奶在做手工缝制时，我就摸摸一下那软绵绵的雪白棉花也感到幸福。多希望那时的表姐们那个不喜欢了，或者不穿了，能给我穿一下。但是那种梦想只会被她们无情地讥笑我是赖哈蟆想吃天鹅肉，不管我怎么去讨好她们，不管我怎么去为她们做事，都是被指着鼻子讥笑我像个傻妞一样。

      她们说穷人永远是穷人，不要想穿这么好的衣装，你只能吃你妈给你煮的如猪食的东西，永远吃不上白米饭；你只能穿你妈给你缝的破烂，永远不要想当白雪公主的高贵，穿上这些华丽的衣服。哪怕我装作她们的丫头，任她们怎么使唤，任她们讥笑，只希望她们能可怜给我试穿一下，最后都在一场场讥笑中结束，连衣服我都没有权利拿拿，更没有可能让我也穿穿，更没有可能奢望她们丢弃后给我穿，哪怕是她们破烂了我也不嫌弃，也会接受。（如今想来曾经的童年幼小的自己是多么地卑微，回想起也是多么地让自已对童年是多么地心疼那个小小的自己。）

      结果是，表姐些穿上奶奶做的棉袄，有次玩耍掉进了水里打湿了，怕挨打，自作聪明烧火堆想烤干，结果给烤烧坏了袖子。

      表姐嫌弃是破衣服了坚决不穿了，童年里的我以为凭我一直为她当的“丫头”付出的份上能优先送给我，只要经我母亲的巧手缝缝一定也可以穿。结果我的梦破灭了，当姑姑表示既然坏了不要了，就送给可怜的我，但表姐哭着坚决不同意，她宁愿放进灶里烧作灰，也不要我的姑妈送我粘粘暖气。

      后来这件事像天上的雪花一样在村里传开了，很多村里的婶婶都觉得可爱的我好可怜，怎么感觉我像那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看着隔着玻璃厨窗里的东西只能观看，不能触摸，因为那是属于富贵人的东西，穷人的小丫头是没有权利去渴望摸着。虽然看似亲切，而骨子里却分流着穷人与富贵不同的灵魂。村里的婶婶们都说这么善良的我一定会实现自己的小小心愿，我不敢再去过多奢望，我只能蹲在雪地里，望着飘着雪花的天空，忍着快要流淌出的泪水与雪花默默地交谈着。

        母亲开玩笑说本来我就是家里生的多余小孩，如果不是我父亲要留下我，早把我送人了。那样我送去的城里家庭里条件比农村好几百倍，只是我舍不下父亲，舍不下家里的亲人，宁愿陪着他们一起受着饥饿与寒冷，倔强地忍受。不哭不闹，不怨不恨，每天都像个没有烦恼的小丫头。

      记得那一年，别人都看我似很坚强；记得那一年，连大人都难忍受的寒冷冬天，冰条好大好大，手脚都生满了冻疮，但我还是帮着邻居家婶婶们做些能所能及的事情，仍然帮着大人们。那年冬天父亲在几里外的河坝里帮朋友倒砖，再冷的天父亲也坚持，我也坚持每天提着蓝子去给父亲送午饭。泥巴路上都起了滑滑的冰，走在那窄窄的泥巴路上就像滑冰一样，左一下，右一下，哥哥们还不敢去，因为他们重心不稳，最易摔跤滑倒。只有我能撑握在那窄窄的泥巴冰路上怎么走得稳，怎么不摔倒，小小的我每天就穿着两三件破烂的单衣服在那泥巴路上行走去给父亲送午饭。

        每次隔壁的婶婶看见我回来时，抚着我冻得通红的小脸，她总心疼得不得了，用她温暖的大手搓着我冰冷的小手心疼地说：“这孩子意志真坚强。比她家里的几个女儿还听话，每天要帮大人做很多事。”婶婶总爱问我：“当从睡梦中醒来时，最想有个什么惊喜呢？”我说：“希望我母亲身体好起，家里经济好了能给我做件小棉袄，就是我的这年心愿。”

      婶婶眼中包含着泪花，抚摸着我，好可爱的孩子，穿这么单薄，每天还乐呵呵的，根本就不像她家的孩子还挑食，还不这么讨大人心。

      那天，雪停了，阳光照进了木格子窗。听见小麻雀在木格子窗外喳喳地叫着，仿佛在呼唤我快快睁开眼睛。当我努力地从睡梦中睁开双眼时，我发现我的枕边叠放着一件红红的小红绸袄。我惊呼而起，大声叫着母亲，母亲用蓝色的围帕擦着双手盯着开心的我，母亲那时正在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及猪圈里那群小猪们的猪食。

      母亲说：“你昨晚做梦了呀，你看小棉袄就来了。我起来时都没有看到，看来是那路神仙看你可怜给你送来了，你看喜欢不，如果不喜欢我就送你表妹了”。

      我呼地跳起，紧紧地把那小红绸棉袄抱在怀里不放，生怕母亲就把它送走了。实际上是母亲逗我的，但我知道我舅家的一个女儿，就是我的小表妹，她最喜欢我的东西，哪怕是个破烂她看见我喜欢，她就要抢夺，她也会觉得是宝贝似的。

        那天我穿上了小红绸的小棉袄，第一次感到那么地暖和，软软的，滑滑的红绸让我爱如自己的生命似的。我穿着这小红绸的棉袄做什么跑得更快了，什么都抢着做。

        那时，我特别感觉到邻居家的婶婶笑咪咪地看我开心跳的可爱样子。后来才知道，那件小红绸的棉袄是她送我的。那件棉袄是邻居家婶婶娘家的母亲亲手制作的。因为量尺寸的时候是按自己外孙女的尺寸量的，但忘了是做的冬天棉衣，没有按棉衣放大尺寸量。当加了内衬后，里面又加了棉花絮后，缝完后棉衣与实际的尺寸完全就不相符了，大尺寸变成了现实的小棉袄了。

        正当邻居家婶婶的母亲正在愁这事时，这家里又没有穿这小棉袄的小娃，也不可以拆了，拆了也无法修改大。婶婶那天正赶上回娘家，碰上。婶婶拿起一量，一下想到我的样子，大小尺寸正与我相同。于是，婶婶对她母亲说：“这是天意，做成了这件小红绸棉袄。因为这尺寸正好有位小女孩合适。不用丢了，不用愁了。”婶婶急急地赶回来，把小红绸棉袄给我妈妈送过来，我母亲还不敢接手，母亲说这是红绸呢？价格不是平民能敢想的，不敢接受，说这是城市人享受的衣服。婶婶说：“这是缘份，不用付钱，是她代表她母亲送给我的。”婶婶因为把我的事告诉过她母亲，婶婶她母亲也由心地想帮助我这个冷得发抖如卖火柴的可爱小女孩。

        这件小红绸棉袄在我的生命中像珍宝一样，那时我才六岁左右。后来我长高了，穿不上了，我都还好好地保存，再后来我妈妈把这小红绸棉袄送给了我那个小表妹。

        虽然让我哭了一场，没有如我所想保留下来，（那时我告诉过母亲，小红绸祆要保留到，我要做纪念终生不忘邻居婶婶的恩情）后来我在我的生命中永远懂得感恩。在我的童年里，那些护我，爱我的婶婶，让我懂得了大爱，让我懂得了对身边人的包容与理解，更让我深深懂得恩情。几十年过去了，那幸福的场景仿佛还是昨天一样。

        我那位在天堂的婶婶，杨杨在此永远怀念你。我也会像你一样，把自己的爱回报给社会，回报给那些需要温暖帮助的人。

                  豆豆.杨杨

            2022年9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