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赫敏睁开眼睛时，阳光已经爬上了床柱。她眨了眨眼睛以适应光亮，慢慢分辨出四柱床顶上金红相间的帷幕。她试图看看四周，头部却沉重得像是装满了浆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疼。她浑身无力，又躺了一会儿。一个接一个地，意识沉重而缓慢地浮现出脑海：

她躺在霍格沃茨的宿舍里。

昨天麦格教授确定了她的课程表。

今天早上第一节课是黑魔法防御术。

黑魔法防御术的任课教师已经换成了斯内普。

！

她猛地坐起，这个动作使她发现自己浑身酸痛。

宿舍里没有别人。

天，现在几点了？！

十分钟后，赫敏匆匆走在通往黑魔法防御术教室的路上。她第一次这么狼狈地去上课：草率洗漱，头昏脑胀，没有吃早餐，没有预习功课。可能因为头疼，着装整理咒她用得很不顺手。

为什么她会睡过头？为什么醒来时觉得自己跑了一千英里？她回忆起昨晚在公共休息室看书到深夜，后来在沙发椅上睡着了，醒来时炉火已经熄灭。可能是着凉了，她想。虽然如此，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犯下迟到这种低级错误。上课铃已经响过了三十分钟，哈利和罗恩一定很着急。最可怕的是，不知道斯内普会有什么反应。

当她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教室门口时，一阵低声惊呼从门口荡漾开去。哈利和罗恩坐在最后排，又是放心，又是担心地望着她。

斯内普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她，他扫视着全班，用刚好可以让大家听到的音量，说了声：“安静。”嗡嗡的议论声立即停止了。他这才缓缓地把头转向赫敏，嘴边的冷笑控制在了正好可以辨认的范围。

“看来万事通小姐觉得我前三十分钟的讲课无关紧要，所以她决定自行将这段时间进行更有意义的安排。”

几个斯莱特林吃吃笑了起来。德拉科·马尔福和身边的布雷斯·赞比尼低声说着什么，讥讽的笑容好像传染病似的在斯莱特林们的脸上次第绽开。

赫敏把目光锁定在某一条桌腿上，尽量不让脸部出现任何表情。她不想说她病了，因为斯内普决不会因此放她一马。事实上，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都只会招来更多的嘲讽。

“格兰分多扣50分！”斯内普说道，台下格兰分多们发出一阵小声抗议。

“等等，”他做了个手势，制止赫敏走进教室，“去温棚那边捉四十只泥蛙过来，作为本节课的教具。动作快点，我可不想因为你的迟钝再耽误我们每人三十分钟。”他顿了顿，显然在享受这段话的放大效果。

“在此期间，”他一挥魔杖，赫敏的魔杖从口袋里飞到了讲台上，“不用魔法，作为惩罚。”

又有几个人吹起了口哨。

赫敏一言不发，立即转身。即使是去捉泥蛙也比站在这里好。

“等等——”斯内普拖长声音，状似漫不经心地朝讲台下挥了挥手，“马尔福先生，我想万事通小姐需要你的帮忙。替她把这些饵料拿过去。”

赫敏站住了，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去。在一阵议论声中，她看见哈利和罗恩带着被游走球击中的表情猛击着大腿。

在匆匆赶往教室的路上，她设想过了种种斯内普有可能给她的惩罚：挤出蟑螂的内脏、剥取非洲树蛇皮、擦洗地下室的所有地板、甚至刷洗斯莱特林的厕所，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个。斯内普是在给马尔福一个单独嘲笑她的机会，这再明显不过了。她真不敢相信，作为一名教师，斯内普怎么能够如此假公济私。

她用尽可能轻蔑的表情，瞪着那个斯莱特林。后者得意地站起来，领奖一般到讲台上拿了那个装饵的瓶子。

没等他走出教室，她转身就走。

她紧闭嘴唇，一言不发，甚至连走路都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相对于她的步伐来说，这一点相当难能可贵，因为她走得非常快，甚至觉得头又疼起来了。

德拉科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转动着手中的瓶子，好像在欣赏里面相互纠缠的弗洛伯毛虫。但他始终和她保持着一步之遥，无论她走得多快。

当他们走出城堡，开始往苗圃走去的时候，马尔福对毛虫失去了兴趣。

“喂，格兰杰！”他叫道，迈上一步，开始与她并肩前行。

赫敏走得更快了，努力要把他甩在身后。

别理他，别理他。

“我长期以来一直相信，你的头发不可能更乱了。”他仍然和她保持着平行。

别理他，别理他。

“但是今天的所见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你早上是用炸尾螺梳的头吗？”

别理他，别理他。

“你领口那颗大蒜是什么？领结？说实话我还挺欣赏的，只要它再紧一点，就不失为一种漂亮的死法哦！”

别理他，别理他。

“说实在的，格兰杰，”他绕到她身后，似乎在低头观察着什么，“对你来说选择短裙绝对是一个错误，无论你多么强烈地想在全校范围内展示你那令人作呕的——我该怎么说，你就不能把拉链拉上吗？”

别理他，别理——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双手捂住臀部，接着意识到她穿着袍子，他不可能看到里面的裙子。

德拉科扶着温棚入口的一根柱子，笑容大到脸都快装不下了。

“无聊！”她终于咬着牙说了一句，转身开始穿过温棚。他又开始跟着她。

“绝不错过课堂的每一分钟小姐，你怎么会迟到？整夜和波特商量如何偷听别人谈话吗？他可比你早起——还真是个奇迹。

“怎么，波特没有告诉你他在火车上的小小经历？

“哈，我敢打赌他没有把他的英雄事迹全告诉你们。想了解一下他的鼻子是怎么——”

赫敏走到一个冒着泡的泥塘边站住，不耐烦地转过身来。

“马尔福。”

“嗯？”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把饵倒下去。”

有那么一秒钟，德拉科脸上闪现出失望的表情。他走过去，把那瓶毛虫倒在了泥塘里。赫敏走到旁边，在一堆藤筐里挑了一个最大的。

饵料掉在泥浆表面，无法沉下去。很快，数只铅灰色的泥蛙浮出表面，抖动着背上的肉刺，血红的大嘴一张一合，开始用细长的舌头卷食饵料。

看着那些蠕动的背部，赫敏觉得喉咙发干。在保护神奇生物课上她曾经对付过这些东西，那些冰冷黏滑的生物在手中踢动的感觉让她现在也不寒而栗。

她并不厌恶这些生物。

她害怕它们。

“你是不是应该过来帮忙？”她几乎有些绝望地对那个在一边抱着双臂，似乎在观察她的人说。

“你知道，我的任务是帮你拿饵过来，而且——”他对着泥塘作了个手势，“这个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他恢复到刚才的姿势，看起来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十分期待。

赫敏无可奈何地瞪他一眼，卷起袖子，把袍子掖好。泥蛙是无法用网兜抓取的，必须用手。斯内普早就体贴地替她想好了。

她调整了几次呼吸，颤抖着向其中一只较小的泥蛙伸出手去。

就在她的指尖刚刚触到那只冷血动物时，马尔福喊道：“等等！”

她一惊，泥蛙跳开了，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串泥点。

“它跑了！！”她愤怒地朝他大叫。

马尔福却一连两步跨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左手，盯着手肘的位置。

“这是什么？”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

如果她的情绪允许的话，她真想赞叹他的好眼力，能够在那样的距离内看见如此细小的东西。

在她左前臂靠近手肘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淤青，隐隐是个“Y”的形状。这地方如果自己不特意去看，一般是看不到的。她想起了对角巷的袭击，自己被书店飞出来的东西砸中，这淤青可能是某个物品留下的印记，但是并没有什么感觉，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发现。

“显而易见，这是某种物体撞击留下的伤痕，”她挑衅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把你的手拿开。”

德拉科猛地放甩开她的手，好像刚刚意识到自己拿着一颗火炭。他朝旁边跨一了大步，回头盯着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最后他抽回目光，不安地站了几秒钟，转身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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