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

    十多年前，我还在读书，总是喜欢栀子花，雪白的花朵，醉人的香味，每年端午前后便开满枝头。

        我种下的那株栀子，还是拿小人书和一个同学换的，那天刚到学校，他拿出用玻璃瓶养着的花递给我，我惊喜万分，透明的瓶子装满清水，栀子花的白色须根占满了整个瓶子，在水中飘飘荡荡。

        “我养了一年了”他说，“你回家可以直接栽到土里，很容易活的”。我捧着瓶子，激动不已。

        放学后我飞奔回家，在门前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坑，然后敲碎瓶子，小心翼翼的栽好，又浇上水，蹲在地上欣赏，直到天黑。

        从此我每天给它浇水施肥，希望它快快长大开花。

        栀子不同于其他的花，它香而不艳，素雅质朴，我觉得春日里桃花是美丽的，可是它太艳了，孤寂了一冬的人们，突然看到开在暖阳春风里的桃花，心便一下子荡漾起来，随风摇曳，粉红的脸庞娇艳动人，摄人心魄，可是我不敢亲近它。

        梨花过于冷艳出俗，特别是雨后，满树的缟素，花瓣上挂着透明的雨滴，似美人之泪，清婉而又讨人怜悯，让人心疼。

        当年，我在春夜写过几句诗：

        你艳若如桃李，亦或  淡若雨梨

        我

        只愿在江南

        和你邂逅在春天的雨巷

        你

        撑一把油纸伞

        在铺着青石板的小巷尽头

        回眸

        乌蓬船

        载不动许多香愁

       

        当时少年心境多愁善感，情窦初开却不知如何是好，心事无处倾诉，便寄意桃李，恍惚之间，心便付与春风，悠然入梦。

       

      三年后，我的栀子终于开花了，虽然只有三朵，可是我说不出来的高兴，洁白的花瓣一开到底，花蕊处早已有小虫子入驻，这些虫子肉眼几不可见，在花蕊中爬来爬去，淡雅的香气让人陶醉。

        后来在外谋生，许多年后有一次回家，它已经长得和我一起高，成了一棵小树，母亲说花开的时候，屋子周围都是香气，端午的时候，采下来，用滚水焯一下，然后放在竹席上晒干，冬天的时用来做菜，清香爽口，味道有一丝丝发甜。

        乡下的生活很清苦，人们日夜劳作仅能温饱，那时的我除了念书，还要帮助家里干大量的农活，每次从田地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只要看到我的栀子在烈日下生机勃勃，便不觉得那么苦了。

        它永远向上，碧绿的叶子泛着淡淡的光，在阳光下，在霜雪里，在暴风雨中，永不褪色。它像草一样容易成活，不挑环境，就像农村的少年，挺拨坚韧，洒满天涯。

        人活在世上，是一件很苦的事，红尘中太多贪念，太多的欲望，命运无常，前路坎坷，总是痛苦多于快乐，有时候，心净无尘，便是美好，如同栀子一样清静淡然，自然心安。

      如今为生计四处漂泊，而我的栀子花已长大成树，每当思乡，摘一朵栀子放在枕边，闻一闻醉人的清香，吾心安处，便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