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事儿都记不准,我刚才不都写在纸上了吗,”透过一片淡蓝色的仙境,一个穿着竖条纹卡其色外套的微胖中年人正坐在办公椅上。一只手里的烟头正悠闲自得地散发着青色的云柱,尽管它的生命快要走到了尽头——似乎在棉花塞紧了的圆筒之上,连接着黄色的一丝丝枯草,被白色的表皮包裹着;它们先是变红,然后化作一缕青雾扶摇直上,转眼间留下了灰白色的一根根细杆。一阵风吹过,灰白色的细杆顿时断成几截,或者干脆化作一滩粉末,任凭这只大手的挥舞,随意地飘散。
大手忽然间把剩下的棕色小半截圆筒塞进了玻璃缸里,它瞬间被按瘪了——似乎大手和这小半截圆筒有着深仇大恨,需要给它以深刻的教训。当然,那化作青雾的细杆之灵魂们,也许在咒骂着这大手的主人。在主人爬满沟壑的脸上,映现着一种让人感到很不自然的气息。这种气息使人不敢对视——据说一位后勤服务人员曾经对视过这张脸,于是很快搬起椅子换了个地方,以便特意看不到这张令人联想到批评的神情。这神情充满了敌视,虽然在国企的办公室里早已经没有战争的硝烟,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人情“战争”,却无时无刻不在打响。这位主人呢,大概是以最冷酷的方式,以不苟言笑的态度,去跟几十年来早已熟识的同事们打交道。
然而,同事们内心普遍非常厌烦这种交道。有的同事总会看到他从来不打卡,俨然享受着和厂长们一样的待遇。是的,自从新的人脸识别考勤机投用以来,每天只见厂长们的人影在周围转,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影像学生面试那样悬浮在考勤机前,拍证件照那样摆好姿势接受考勤机的审查——不过,当早晨的阳光斜射到一楼大厅时,考勤机里忽然会映现一张鬼魂一样的脸,它颤颤巍巍,黑色的轮廓里浮现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白色圆圈,有的是扁圆的,有的勾画出了类似于五官轮廓的奇怪东西。这个时候,旁边忽然有手臂上下摆动,或者干脆斜着举起来,像是军人敬礼;不知是谁又把一个登记本放在考勤机旁边,于是,这登记本担当起了为大家确认身份的重任——有时候那大手要努力地举着它,以便阳光统统被反射回去,才能在考勤机里面浮现一张张满是疲惫的人脸。是的,这样的十一国庆假期着实够长,使很多人成天除了吃便是睡,大有和猪圈里的猪比赛的趋势;正如某中学被“尊称”为“老妖婆子”的教师所形容的,“你们这是到学校养猪来了,到时候就杀!”不过,我们可敬的同事们却杀不得,因为,他们还要承担养活一家老小的艰巨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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