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一点都不特殊,但也从来都不那么普通。
我们穿着鲜黄的衣服,走在街上从来都是那么引人注目。扛着旗子走在巷子里,满脸皱纹的老人看我的眼神从来都是那样渴望,他们好像找到了生活走向下一个层次的源泉,又好像觉得很多黑暗的地方终于有了勇气点起一盏灯。旗子随风摇摆,他们从来也没有看清红底下鲜黄的字迹。
我不大敢用眼神注视他们。有的时候,你看着他们的眼睛,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继承了他们心里所有的愤怒和不满,又好像掉进了什么干枯的老井。虽然没有人能够判断那种不满到底是来自无知还是真实,但它们真真切切地存在,它们还总是关乎着那么一点点小金钱。从这个城镇最繁华的一条街上,街头到街尾,几个黄金首饰店突兀得扎眼,这里的贫富差距大得难以想象。
每个人都有富有的权利,每个人都有贫穷的义务。但在这一条街上,总是存在那么一条很可怕的分界线,这一条线从地理上、阶级上多个方面将这个区域整齐地划分,登得上台面的人永远都存活在众人的视野里,但凡谁有一点歪想法,总会被抹上一点什么。
其实每一个城市都是这样,它们都存在着巨大的阶级深渊和令人震撼的贫富差距,甚至有的民怨已深,但越小的城市就越明显。正是它的不发达让很多正常的善良都变成了恶毒,也让更多的恶毒得以暴露。
打麻将是这里的常事,从上到下,从政府的官员到街上的平民,从挂着为人师表的教师办公室到隐于弄堂间的地下小馆子,哪里都充满了稀里哗啦的声音。自动麻将机永远都在运转,人民的抱怨永远都无法停歇;其实很多人都看得到,也有很多人心中就像明镜,他们有的与世无争做着自己的小公益,有的拿着不知道谁的钱财胡了二筒,也有的不知道自己的钢镚在哪里无声地掉落,有的听到记者的脚步声自动就锁上了门。风扇在嘶吼,烈日在呼啸,他们谁都敌不过谁。
这一件黄衣服真的太多余了,这一身的标识也太多余了。很多人抓着衣服要跟你谈一谈,希望镜头能够给他们以他们心里的公平;他们真的太渴望了,虽然他们头发已白,穿着破旧的老工服,他们是那么消瘦,甚至小腿还不及你的小臂粗。在如此烈日之下,许多颤颤巍巍的老人坐在角落里乘凉,你过去问他们过去的英雄事迹,总有几个沧桑的眼神在拼命躲闪——可能他们觉得如今的迟暮配不上往日的辉煌,他们总是在心里默默摩挲自己的五星徽章,那些灰色的中山装,再也回不去的那个年代的英姿飒爽。
他们每个人都有太多的故事,但是他们都没有讲出来的勇气。他们惧怕环境玷污了历史,他们宁愿把这些带进自己的墓里,封进骨灰盒,也不愿提及当日的辉煌。太阳高照,怎么还是凄神寒骨。
在这里已经待了四天的时间,其中太阳一共升起过三次,不过我从来都没有真正观赏过这一盏太阳。幸福太多了,多得都快要溢出来,太阳升得那么高,高得居然谁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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