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睡下后,影书进了卧室,拿起手机找了个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很快接通,“凌芳,我是裴影书,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我遇到点事情要麻烦你,你明天上班吗?那好,我上午就过去找你。”
凌芳是影书教的第一届学生,3年前从省医学院本硕连读毕业后进入市医学院附属医院小城院区,今年刚晋升为血液科主治医师。
第二天吃过早饭将安安送去妈妈家,影书就开车去了附属医院 ,到了血液科所在的楼层给凌芳打了个电话,她就出来将影书带到了一间办公室。
“会不会耽误你看诊?”影书坐下后担心地问。
“没事,我今天有些业务上的事要处理不看诊。”凌芳摆了下手,“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
影书就简单说了下之前与陆知谦离婚以及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的忧虑。
影书是在凌芳毕业那年的五一节结的婚,她只知道影书离婚了,一直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却不知她前夫看上去温文尔雅,竟是如此渣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写下陆知谦和安安的名字,凌芳站起来颇为心疼地抱了抱影书,“老师你放心,我一定查个明白,很快。”
“不用急,可千万别影响你工作,我先走了,明天我们返校开会,回去收拾一下。”怕耽误凌芳太久,影书起身告别。
“没事的老师,有消息我马上给你打电话。”凌芳边说边将影书送到扶梯口,目送她离开后就转身直奔检验科。
凌芳的电话傍晚时打了过来,“老师,安安的爸爸得了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正进行靶向药物治疗,这种治疗方法虽说已比较成熟,但造血干细胞移植仍是最佳治愈方法。他父母姐姐都有病,大概又等不及骨髓库匹配,就把主意打到安安身上,昨天抽血就是看看安安跟她爸爸配型是不是相符,出结果至少要3-4个工作日。”
“那捐骨髓对有什么伤害没?”影书紧张地问,声音有点发颤。
“对身体倒是没什么伤害,移植过程也比较安全,就是有可能出现疼痛感,止痛对症处理后就会缓解,基本可以耐受。”凌芳在电话那端耐心地解释道。
“情况我都了解了,谢谢你啊,凌芳。”
“老师你太客气了,谢啥谢,小事一桩,有事您随时找我哈。”
放下手机,影书的心沉了下来,大脑飞速转动着,即使配型成功,她也绝不愿意让安安去捐骨髓。安安当年早产体弱,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可不敢再有任何闪失。一切都静观其变吧,等陆知谦下次来电话看情况再说。
5
开学了,日子过得特快,一晃就到了周五。连续上完两节正课外加一个早自习,影书感觉双腿都不能打弯了,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抽屉里的手机就拼命响了起来。拿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前夫”,正犹豫着是否接通,一旁的赵老师说:“裴老师,你的电话响了好几次了。”
“嗯嗯,谢谢啊。”影书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到连廊尽头接通了电话,“喂,什么事?”
“影书,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见个面。”陆知谦急急地说。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影书立刻警觉起来。
“呃,就是安安,我想要回她的抚养权。”陆知谦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影书禁不住大喊了一声,将一旁正经过的两个学生吓了一跳,她一脸歉意地冲他们笑了笑,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六年前你不是已经彻底放弃了她,一直不闻不问吗?现在怎么……”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领导过来找我有事,这事后面再说吧。”说罢径直切断了电话。
稳了稳心神,影书低头在通讯录找到凌芳的名字,正要点击,手机就欢快地唱了起来,正是凌芳,她连忙接起来,电话里传出凌芳的声音,“裴老师,安安的配型结果出来了,配型相符……”
原来如此!影书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中午影书没去食堂吃饭,跟主任请了一下午假就回了妈妈家。等安安出门上学,影书就跟爸妈说了陆知谦要安安抚养权的事。
“见多了无耻的,就没见过像他这么无耻的!他要的不是安安,他要的是安安的骨髓啊。”影书妈妈气愤地说,“想做什么直说就是,干嘛要这么拐弯抹角。”
“陆知谦这做法虽然上不了台面,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六年前他放弃了安安的抚养权,只是不能与安安共同生活,与安安的父女关系仍然存在,而且他还给了50万的抚养费,他可以起诉要求变更孩子的抚养权的。”影书爸爸冷静地分析道。
影书很明白爸爸说的这些,上午她给一个做律师的高中同学打电话咨询过这事。不过同学还说了,即使陆知谦起诉,法院也不一定支持,影书身体健康,收入稳定,有能力继续抚养女儿,并且始终全心全意爱护女儿,安安还不到8岁,不可能想离开妈妈跟着爸爸,也就是说陆知谦基本没有需要变更的正当理由。
“我就是有些气不过他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择手段,连挚爱亲情都能利用。”影书恨恨地说。
“不管怎么说人命关天,即使是陌生人,能帮的忙还是该尽力帮的,更何况安安还是他的女儿,只要对安安没有伤害,如果她愿意,你也不能硬拦着不放。”影书爸爸继续说道,“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知道了爸,我会好好考虑的。”影书闷闷地说。
妈妈一脸不忿还想说些什么,却收到老伴儿阻止的眼神,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重重地叹了口气。
下午陆知谦又打电话说起要回抚养权的事,但没提到骨髓移植配型的事情,只是说自己以前年轻,体会不到亲情的重要,现在终于体验到儿女双全的幸福。
影书也没点破,听到他说什么儿女双全,不由地嘲讽了一句:“现在国家一放开二胎甚至三胎,喜欢女儿就生一个呗,何必来跟我争!你当年弃之敝屣,我可是视如珍宝。”
陆知谦沉默片刻,说了声“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就挂了电话。
6
周末,上午安安有古筝课,一吃完午饭陆知谦就打电话说到了,看到女儿雀跃的小眼神,影书在心里叹了口气,终还是牵着女儿出了小区。
陆知谦看上去似乎比之前憔悴了些,或者是药物治疗的缘故。看见影书,他目光有几分闪烁,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神,转向女儿,“安安,今天我们去哪里玩?……”
看着眼前一副父女情深的画面,影书不禁感慨,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使铁石心肠,与如此可爱的女儿相处久了,也该滋生出几分真情实意了吧?
晚上八点多,影书到小区门口接安安,意外看到了前婆婆 ,多年不见,她也苍老了许多。
“影书,以前都是我们不好,求你大人有大量,救救知谦!”一见到影书,她就扑上来拉住影书的手哀求道。
影书使劲挣脱抽回自己的手,“阿姨,您别这样,我又不是医生,哪有什么办法?”
“安安可以啊,知谦好歹也是她爸爸,这些年虽然都是你在辛苦照顾安安,可知谦也付了抚养费。我代表我们老陆家给你道歉,请你救救知谦!”陆知谦的母亲说罢,扑通一声跪在影书面前。
影书吓得差点跳起来,“阿姨您快起来,”她后退半步,冲陆知谦喊道:“还不赶快把你妈妈扶起来!还当着孩子的面呢。”
门口时有人经过,见此情景不禁投来探究的目光,影书顿感如芒在背。
“妈妈,你快起来,我们快走吧,我还要去医院呢。”陆知谦拉起母亲,跟影书说了声“抱歉”,又跟已被影书搂在怀里的安安说了声“再见”,就上了车开车离开。
似是受到了惊吓,自回家后,安安一直恹恹的,让影书很是担心,洗完澡将她抱回自己的房间。
“安安今晚陪妈妈一起睡好不好?”给安安擦干头发,影书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柔声问道。
“好。”安安乖巧地窝进妈妈怀里,她有好多话想问妈妈,可又怕妈妈不高兴。
“安安下午去哪里玩了?”影书试探地问,“那个奶奶跟你们一起?”
“下午爸爸带我去书店看书了,离开的时候那个奶奶来了,和我们一起去生态园吃饭。”
说到这里,安安撑起身子看着影书,“妈妈,那个奶奶说爸爸病了,抽安安一点血就能救爸爸,是这样吗?”
“嗯,爸爸病了,要做手术,需要输安安的血。可要是再抽血,可能会比上次疼很多,安安不是最怕疼了吗?妈妈很担心安安。”影书倚着床头坐起来,伸手将女儿揽在胸前,抚摸着她的头发。
“如果我不帮爸爸,他可能会死吗?”安安仰起脸看着妈妈,眼里满是担忧。
“嗯……不会的,爸爸还可以吃药,也可以用其他人的血,只要能跟爸爸配型成功就行。”影书默了片刻,继续跟女儿解释。
“就像安安跟爸爸配型成功一样?可去哪里找这样的人啊?”安安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反身搂住影书的脖子,“妈妈,我不怕疼,老师说我们要帮助有需要的人。”
她的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水,“我不想爸爸死,我要跟小朋友们说,安安也有爸爸,他会带我出去玩。妈妈,我跟你说你别生气,我抽血救爸爸好不好?”
影书瞬间破防,一下子抱紧女儿,哽咽着说:“妈妈不生气,妈妈答应让你救爸爸。”
“谢谢妈妈!”安安破涕为笑,在影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妈妈我好爱好爱你!”
影书感觉心里突然就通透了,即使自己再不情愿,陆知谦也是安安的爸爸,女儿想救爸爸,天经地义,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扼杀了孩子的纯真,给她未来的人生留下遗憾。
安安终于放心睡去,影书轻身下床出了卧室,思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陆知谦的电话。
“是我,安安说她想要爸爸活着,要捐骨髓救你,我尊重她的决定,你给医生说下,看需要做些什么准备,什么时间做手术。”
电话那边半天没有反应,影书蹙眉,“喂,你在听吗?”
“在在,谢谢你,影书!我……”
“这与我没关系,如果你真想谢我,那就不要再提变更抚养权的事,我明白你之前这么做的目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安安的抚养权的。”
“我不会再跟你争了。这些日子常与安安在一起,我真的越来越喜欢她,希望以后我还可以按时见见她。”
“你们毕竟是父女,只要安安愿意,我不会阻拦,只希望你是真心待她。你的确该好好感谢你这个女儿的。”
“我一定会的!”
还是不想与他有过多纠缠,影书说了声“没事挂了”就结束了通话。
回到床上,见女儿睡得正香,影书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喃喃低语道:“希望你的天空永远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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