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字种种
邛崃人一生下来就自然而然比其他地方的人多认识一个字,“邛”。不管是否识字,由于耳濡目染,人们都会念“邛”字。对于外地人来说,这个字太生僻,能够念对的人并不多。
“邛”字,按照说文解字分析,是个会意字,从“工”、从“邑”,显而易见,是个因为传统工业而发展起来的城镇。这跟临邛在张若筑城的秦汉时期就很富庶相吻合。史书记载,其时的临邛地区,盐业、铁业、酒业已经很发达,仅一个卓氏,就“拟于人君”。
因为热爱家乡,邛崃人很珍爱这个“邛字,为此还引发过不大不小的争论。有人曾经指着著名书法家何应辉题写的草书“邛”字说,明明是双包耳,怎么写成了单包耳?建议有关部门把刻在石头上、印在报纸上的这个字换掉。
这些年,关于“邛”字,人们总有些说辞。由于很多人不认识这个字,一些热爱邛崃的人在谈到邛崃城市知名度不高的原因时,往往让这个生僻的字背了锅。
这个字,还有个让人们耿耿于怀的地方,是它的发音与“穷”字相同,一提到“邛崃”就联想到“穷来”,一点也不逗人喜爱,甚至还要产生一些恶感。仿佛有人会因为这个名字对这座城市望而却步。他们忘了在历史上“临邛”可是富庶之地的代名词。
他们爱之深恨之切的样子,就像恨不得立马把城市的名字一改了之。但是,毕竟这个字已经传承了至少两三千年,还是有些舍不得。于是,历任主官们都在思考,怎样才能让全国人认识“邛”字。当全国人都会念“邛”字的时候,邛崃的城市营销就见到成效了。
我在房管局工作时,为拓展邛崃房地产市场,曾经到西北进行过城市营销。记得回来时,有人问我卖了多少套房子。我很委屈地说,在兰州西固区布展,有人指着活动背景板上的“邛”字问过我,这个字怎么念?如果没有久久为功的城市营销,邛崃的知名度就上不去,更别提美誉度了。
作为一个古字,“邛”字在《辞海》里,主要与两个古地名(邛都、邛州)和三个今天仍在使用的地名(邛崃山、邛崃和邛海)有关。单独说“邛”字,人们更多的理解是指一个古代族群,即邛族、邛人。据史学家考证,西昌是远古时候邛族人的聚居地,古称“邛都”,邛人特有的“大石墓葬群”至今犹存。据说,邛人从西昌贩盐到成都,必经一座山,人们称作“邛崃山”(意为邛人来的山)。而张若筑城时命名的“临邛”,意为临近邛人居住的地方。在历史的更迭中,这个地方不管是设郡、设县、设州,还是设市,都少不了这个“邛”字。直到1913年,这个地方才更名为今天的“邛崃”。
关于“邛”字,在民间还有一种说法,在藏语里意为“盛产美酒的地方”。我不懂藏语,也无从考证,且当作不是空穴来风。这里包含着邛崃人骨子里的自豪感。从历史逻辑来看,这种说法也有一定道理,无论是始于秦汉的南方丝绸之路,唐代以来的茶马古道,还是后来的川藏公路,邛崃都是重要交通商贸口岸,从邛崃出去的不只是丝绸、盐铁、边茶,必然少不了邛崃特产白酒。今天,邛酒仍然是藏区人的“口粮”,就连带有鲜明邛崃标识的土地坡饭店至今还在川藏线上随处可见。
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邛”字曾经应该不是个很生僻的字,因为“临邛自古称繁庶”,它是“天府南来第一州”。2300多年前,秦筑巴蜀四大古城时,只有临邛不是都城,更见其在交通、军事和经济上的重要地位。西汉时,全国最大的冶铁工场,临邛的卓王孙和程郑就各占其一。更有临邛才女卓文君和辞赋家司马相如的爱情故事,被司马迁写进《史记》而佳话传千古。
后来,或因凤求凰故事,或因邛酒,或因邛窑,或因邛茶,临邛因为李白、杜甫、李商隐、韦庄、陆游、汤显祖等文人墨客的歌咏,而声名远播,代代相传。“欲别牵郎衣,郎今到何处?不恨归来迟,莫向临邛去!”在唐代诗人孟郊笔下,临邛是一个来了个就不想离开的城市,以致于女子在送别的时候,都怕郎君到临邛去。
在成都卖卜的道学家严君平,唐代邛州县令、星相学家袁天罡,被白居易写进《长恨歌》的“临邛道士鸿都客“,被广为传唱的女状元黄崇嘏,将理学推上官学的魏了翁,……这些的带流量的人物,因为其临邛人的身份,也将“邛”字推向了全国。
对“邛”字起到传播作用的,除了上述历史人物,还有邛竹杖、邛酒、邛茶、邛窑等知名产业,它们在远销国内外的同时,也把产地临邛带了出去。
川师大的一位教授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关于“邛”字的故事,国学大师饶宗颐在研究甲骨文时,率先发现了黄河的“河”字甲骨,这让他萌生了寻找长江的“江”字。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多年以后,他在日本偶然遇见了“江”字的甲骨,发现很像“邛”字。这个故事于我而言,可能存在以讹传讹的成分,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不明觉厉。
关于“邛”字,还有很多值得深入研究的东西,就像邛崃这座城市,我们并没有真正认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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