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目送着唐厅长上了车,没人留意我和小侄,看着车慢慢走远,我们俩站在风中,一任风将头发凌乱。
小侄是唐厅和前女友生的儿子,我是唐厅的堂弟,一般情况下,在外相逢,我都不会言明这层关系。
刚才唐厅安排我、小侄和司机在另一包厢吃饭,他吃完饭还要赶去另一城区。
小侄从一岁就和我在一起,他已然把我当成父亲,为了省略不必要的麻烦,我打算先别说。
从东北农村老家来到南方,一时间难以适应这里的气候,亦不习惯城市里的生活。只是小侄初中毕业后一直赋闲在家,平日里农活不多,我也指望不上他帮多少忙,心里想,他长大了,不能让他一辈子呆在村里。
那个年代,知青到我村插队,唐厅和一位上海姑娘好上了,我们村很偏僻,没几户人家,知青大返城后,小侄他妈撇下唐厅和小侄,一溜烟回城,再无联系。
小侄是他们的非婚儿子,唐厅人聪明,通过那年的第一场高考,去上了大学并于毕业后留在城里。唐厅父母早已去世,老家他只联系我,他几十年不回家乡,我都一度以为他忘了他还有一个儿子在我这里。
其实他忘不了,他只是不想再去回忆那一段不堪。我因家贫,且兄弟姐妹众多,有了这侄儿,也就索性父子相称过日子了。
而今,我已望六十,唐厅已经成家生儿,且孙子又将临毕业,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来找他,他作何感想?
毕竟还是那层血缘关系,我想,他不会不理不顾的,虽然我不打招呼贸然前来,他除了怪罪几句,总会有妥善安排。
住在唐厅安排的酒店,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唐厅过来找我,我又不便给他电话,他曾说过,没急事千万别给他打电话,我晓得其中利害关系,我只能等他。
第八天的一个傍晚,唐厅来了,他叫我和他去到楼下回廊里聊。
他说,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也知道,我有现在这个位置,全凭丈人的扶持,这个底你要替我兜着,这辈子我忘不了。
你是不是缺钱了?他又问,青儿(小侄名)的工作容我慢慢想,一有时机我会安排。
我说,我无牵无挂,不缺钱,即便有钱,在那偏僻山村亦无处花。只是不想让青儿呆在乡下。
和小侄回到家中,过了几月都没见唐厅的消息。我心里明白,他是要刻意的去忘记这段历史,他与故乡的缘已经了结。我们除了现存的血缘关系,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我不怨他,这是实话。一个人奋斗到一个位置,不是单靠努力就能做到的,我虽读书少,大的道理还是懂的。这些年,他只留电话号码给我,从不和我打电话聊天,也不询问家中情况,我就知道,家乡已然不是他留恋的地方,他在外面所有的说辞都与家乡无关,我甚至想,他应该描绘他是个吃百家饭的孤儿。
这么多年,没人询问他是哪里人吗?,他又是怎么回答呢?我不得不佩服他。
结婚是大事,他结婚时又是怎么向老婆和她家人说?
网上有租爸租男女朋友之说,我估摸他也是租个老乡了。
没来南方之前,我都有了多种猜想,我们是直条条的去,直条条的归,这一点,在我的预料中。他也知道,我是个性情中人,绝不会为难他,他留给我电话,也许是出于这个考量,也许是他一个未了的结。
每个成功的人,背后的故事皆有不同,有些故事总想让人记起,有些故事却不愿人提及。
青儿是我的儿子,我会带他去城市闯荡的,南方只是他的一个行程,他书读得不多,做人做事的智慧却是不可缺少的,我相信,在我身边,他通过耳濡目染,也必将会有出息。
昨天我去镇上换了个手机号,那个用了多年的号码是等不来消息的,我心里想,他编造那些假话,能将很多人糊弄,难道再编一个,就不灵了吗?
很多事,不是做不来,而是不想做。
人也很奇怪,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又偏不信,总是想去求解。
万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让它一直错下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直是对的,而对却没有永远,这道题,怎么解?
大概只有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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