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山羊,一只黑色山羊,一只迷了路的黑色的山羊。往常我总离群去僻静的地方,群里的羊们说我有心事了,我瘪瘪嘴,不以为然,每当它们说这话时我都想再一次的到僻静地方。不过,不管我走多远,最后都能找到它们,和它们汇合。
可今天不一样,我好像失了找寻羊群和他们汇合的能力,如果你以别的视角观察我,你会发现荒野上有一只狂奔的黑山羊,很焦急,张皇失措,这种情况只有在人类猎杀我们的时候才会出现,但今天意外,这种情况在我身上出现了。
我强健、轻捷、灵敏,我不像绵羊那么胆怯,可我今天害怕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知道荒野不足以杀死我,但就是这种无名的害怕让我万分惶恐,我愈发的跑的快了,甚至觉得我一直跑下去就会找到族群。直到不小心扎到了皂荚的刺上,疼痛让我意识到我一直在兜圈,听长辈们说:皂荚的刺上长着五英寸长的吸盘,很脏;刺中带毒,足以致命,无药可治。我仿佛看到了我死亡的命运,在荒凉的旷野,孤独一身,明天我会成为一群秃鹫或者其他什么动物的食物,很难受,中午才在我们羊群认为世界上最清澈的河流中洗了澡。
为什么是我走散了羊群,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在明天成为丑陋秃鹫的食物,两只前蹄撑地,我卯足劲站了起来,随后开始狂奔,跑了几米之后,我整只羊忽然就滑出去摔到了,刚被皂荚刺上的蹄子没有一点感觉了,我觉得我变成了一只三脚羊。该死的族中的老羊,广闻博记有什么用,没有救羊的方法,只是掐断它们最后的信念。
血液流动慢些,死亡的就慢些,我这样想着,干脆不动了,我就趴在荒野里,静静地,荒野空旷,月亮很大,星星很美丽,很迷羊,这是我不曾见过的夜晚。“不动”也没能成为我和死神讨价还价的筹码,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后半边身子很凉,毒素在蔓延,我就要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想变得足够强壮足够灵敏,不再被人类或者别的猎物无情的猎杀,我们能拥有自己的居所,我想走遍世界,尝过世上所有的青草,告诉我的族群,一只羊也会有别的作为,青草不单单一种,这也是我之所以喜欢去僻静地方的原因,我想告诉所有羊:有些东西是错的。
我想把这些大声的说出口,可是到死亡这一刻,借着天上群星,我才看到身上懒惰的赘肉,看到心上因为不作为而又不肯妥协刺伤自己的刻痕,那些历史中光芒耀眼为族群指明道路,那些我崇敬的羊们留下的宝贵资产,我未曾挖出过一块黄金,他们奉为行事准则的条框我虽曾觉得有用,但未践行过一条。
到我死的时候,才发现我白度许多光阴,风吹过,我在世界不留踪影。当我开始接受死亡讯息,一刹那我的羊生明朗了,那些完成的高兴的悲伤的遗憾的失望的后悔的耿耿于怀的桩桩件件事在脑海里闪过,我好像又过了一生。
我的一生是无关痛痒的一生,我想看到这块石头上写的字的羊,能警醒,能有更对的选择,“过好羊生”,我用前蹄蘸着自己的血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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