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

在我的家乡，每逢清明时节，总要飘上几天小雨的。

爷爷在世时，经常说：“哪儿都没有咱中原好，春夏秋冬四季分明。”

当时的我，还在读大学，虽然离开了家乡，但还没有离开中原地区，对这一句话感受不是很深。

多年后，离开家乡北漂，才感受到四季分明的好处。北京的春秋两季很短，短到你稍微不注意，就从你眼前消失了。而夏冬两季则长达四五个月，让人觉得漫漫无期。几年后，我才体会到，家乡和北京虽然同属北方，但家乡的气候显然更适合居住。

今年的清明，北京也象征性地飘了几滴雨，家乡却是连着几天的阴雨天气。每逢清明时节，总要念起杜牧的《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应该是关于清明的最有名的诗句了吧！清明时节，如果不下雨，没有连着几天阴沉沉的，便像是过了个假的清明节。也许，只有飘着小雨的天气，才适合走上田间小路，去缅怀逝去的亲人。

爷爷去世也有三年多了。在奶奶去世近十年后，爷爷终于还是走了。

十年的时间里，我陪在爷爷身边的时间并不多。找工作，北漂离开家乡，成家生子，我终于一步步成了成年人。但我长大的过程，也是逐渐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过程。

爷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爸爸也是，我和弟弟也是。逢年过节，我去看望爷爷，也只是陪爷爷闲聊几句，便没有多的话可说。记得只有一次，我陪爷爷坐着，爷爷忽然提起了奶奶。他说：“这不显眼，你奶走了两三年了。”我忽然就泪流满面，爷爷也泣不成声。这是唯一的一次，我们祖孙两个一起尽情怀念我们最亲的亲人。

之后，爷爷耳朵渐渐聋了，跟他说话要重复好几遍，他才能听清。每次去看他，他总要问我老公是哪里人，哪个村子的，叫什么名字。想来一年也见不了一次面，所以他总也没有记住。后来有了孩子，他又问孩子叫什么名字。但他是否记得孩子的名字，我早已没有印象了。

奶奶去世前，每次到爷爷奶奶家，我总是进门前就大声喊着“奶奶”。后来，奶奶不在了，我去看爷爷，总是进门前就大声喊“爷爷”。爷爷耳朵不方便后，在大门口叫他，他是不可能回答的。经常是我走到屋门前，甚至走到床前，爷爷才听到有人来了。

至今我无法想象，在奶奶去世后的近十年时间里，爷爷是如何一个人熬过来的。虽有众多子女，但爷爷始终坚持一个人生活。他的子女也都渐渐成了爷爷奶奶，有了要抚养的下一代。爷爷经常一个人坐在村边的小路旁，晒着太阳，跟其他的老人聊聊天。渐渐地，跟爷爷同辈的老人都去世了。爷爷的一个经常聊天的同伴，也是他一起长大的同伴，在几年前去世了。那个老人去世前，将他的收音机留给了爷爷。爷爷的另一个同伴也先爷爷一年走了。村里的老人就这样一个一个离开了。爷爷那一代的老人，都是八九十岁的年纪了。如今村里还有几个爷爷奶奶辈的老人呢？

爷爷去世后，我发了一个朋友圈：“我们的祖辈安息的地方，是我们永恒的心灵归宿。天堂里，我们终会相见。”

我是不信教的人，但爷爷奶奶相信。于是，我也在内心里盼望，真的有天堂存在，在天堂里，爷爷奶奶终于相聚了。

又是清明时节，早就想写点东西，却不愿意陷入哀伤的情绪。只是，在这样的时节，如何也免不了落泪一场。

清明时节雨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