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回来,天有些暗了,家楼下不宽的小巷有些黑,楼下住户的灯光隐约从门和窗的缝隙射出,给穿过小巷的行人提供了一抹光亮。
我一如往常,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想着脑海里或实或虚的故事,有些匆忙地快步走着。许是听到我有些急的脚步声,缓慢走在前边的一个婆婆突然侧身到小巷的一旁,而我,像是突然被一只手从一个虚幻的世界拉回现实中来,有些疑惑,便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她。许是看到了我眼里大写的问号,她慈祥地扬起了嘴角,一如我从前碰到的和蔼的老人,"我走的比较慢,你先走"。我喜欢说话的时候扬着笑脸,我更喜欢别人和我说话时眼睛里洋溢的笑意与温暖。我顿时从一个人的深沉里浮上来,轻声说,"没事,我不急,您慢慢走"。
于是,她转身,继续往前,我放慢脚步,脑海里没有东西地走在她的身后。不长的小巷,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也聊上了几句。我家在小巷尽头的左手边,她家在小巷尽头的右手边,于是,我们在要分开的地方停了下来。我用不太流利的粤语问她是不是租户,她用流利的港式粤语告诉我,那是她的祖屋。我说,我可能要搬家,想找房子。她说,要不要上她家看看?于是,我跟着她走了。
总觉得黑夜是罪恶与血腥的代名词,陌生人也许是隐藏着的屠夫,我害怕黑夜,如同害怕刑法案例上的杀人与剖尸真实地发生在眼前。所以,每每走过小巷时,我都会特别谨慎特别疾速,直到楼下的声控灯亮起,才会停下脚步,稳住心跳。
而今晚,许是那个婆婆慈祥且宽厚的笑脸给了我安全感,虽然仍有所戒备,却打起了勇气,随她进了她的屋子。
其实,这世界总是好坏参半的。有黑夜,就必然会有星光照不到的地方;但月光直射的角落,总有一种柔和的温暖。
我一点一点地放下戒心,跟着她参观。房子很大,看得人很宽畅。她的言语给人一种用心的感觉。她指着她的后院,跟我说,"这是我的后花园"。"后花园",多美的三个字,不禁让人想到旧时宫殿大户的庭院,花开半夏,大树参天,湖水碧绿清澈,多有意境。不想她麻烦,所以没有去拿钥匙开门出去看她的"后花园",但我想,有心置一个后花园的人,即便是里边只有一棵树两朵花,那块土地也会因为主人的爱护而布满芳香。
站在"后花园"的门边,她问我姓什么,得了回答后,她唤我"郑姑娘"。多好听的称呼!我除了被人唤过小姑娘之外,好像不曾有人唤过我郑姑娘。她的称呼让我感到新奇、平等、尊重。我以年纪尊她为"您",她以遇见一个新朋友的姿态唤我为姑娘。那声称呼仿佛走进了心里,晃响了一串清脆的风铃,悦耳,动听。
百科里,姑娘,是对未婚女性的一种称谓。
我在她的屋子里绕了一圈,从进门到出门,庭院在夜光下,树影幢幢,颇有一种独属于夜的安谧。
打开大门,我要出去了,她唤我,有空过来喝咖啡。我边说"好",边走出了门,猛然记起,忘记问她的称呼了。于是,停步,回头,"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她依旧带着笑,用有些微扬的语调,"你叫我李姑娘好了,我单身"。
那一瞬,我有些吃惊,看着和我奶奶一样大的年纪,我以为她应该儿孙满堂,却不曾想,她和我一样,都是一个姑娘。
董卿说,"遇见仿佛是一种神奇的安排,它是一切的开始"。我在心里说,"李姑娘,很高兴认识你"。这句话有些客套,但确实真诚。我觉得这个"姑娘"有故事,而我,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
人到花甲,总容易服老,像我奶奶和外婆一样。而她,却让我叫她姑娘。她该有一颗稚嫩的心,对这世界,对她遇见的人。
感谢在这样一个不经意的晚上遇见这样一个姑娘,让我重新领略到了"年轻"和"稚嫩"的定义。我们常叫嚷着保持一颗"少女心",而常常把二十多岁的青春过成了七老八十的残年。因此,从某些层面上说,年龄,不该是定义"少女"与否的标准,心态和心境更能体现一个人的状态吧。
愿你我在岁月的淘洗下,依旧葆有一颗少女心,愿你我,多年后,如果还单身,也可以潇洒地告诉别人,"请叫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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