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相隔,生死两界,这是人们常用来描述死亡的说法。活人永远都无法见证自己的死亡,然而,恰是自己至亲的死亡,才让我们体悟到上述说法的痛心疾首。就此而言,死亡,永远都是生者的事。”
十年前,在散文书里看到这段文字,从此就把篇名烙在了脑海:死是生者的事。近大半年来,也许是因为见证了好几位挚友的失亲之痛,竟不时会想起这几个字。而此刻亲历之时,却成了自己的安慰。
生命是很可怜的一种东西,来不知从何处来,去不知往何处去。我们既不能选择什么时候开始,也不能选择什么时候结束,唯独可以选择的,不过是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而这其中,却也夹杂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几天前的那个清晨,我一边洗漱一边听着音乐,父亲突然发来消息说“奶奶今天凌晨走了”,而音乐正好放到《末班车》。放下手机,我没有允许自己呆滞太久,继续整理衣着,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平静,出奇的平静,仿佛整个世界即将沉睡。
一个月前,父亲来电话说奶奶病危,问我有没有时间去看看。那一刻,我选择了尽力掩盖,周围的人只是以为我感冒。父亲说,估计还有一周的时间;我说,处理好一些事情,三天内赶过去。坐在央音的小花园里,望着满园圣洁的白花,如同生命的颜色一般。小木子说:“那你今天就回去吧,时间不等人……”我说,一定会等我的,语气坚定,可心里却在不断默念:时间,请再等一等时间!那两天,一直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脑海里全是指针拨动时间的声音。
回去的路上,终究没有心思履行以往看书的习惯,只有默望着窗外。陪伴自己和时间赛跑的,只是耳旁的音乐,包括那曲循环了好几遍的《末班车》,仿佛自己正在追赶一趟生命的末班车。
父亲说奶奶不能吃什么东西了,让我买个柚子带回去。我猜父亲心里想的,一定是“佑”吧,可这个季节哪里还买的到柚子,我只好挑了些苹果和橙子。爷爷问奶奶吃不吃,奶奶说:“我孙儿给我带的东西,当然要吃。”于是爷爷剥了半个橙子,奶奶躺在病床上吃着,咬下第一口的时候,眼角就留下了泪水。吃完后奶奶对我说:“那天你爸爸来看我的时候说,‘我们都回来看您了,他们也都会回来的,您为什么要哭啊’,我说,‘因为高兴啊,那么多人都回来,我一直念叨的孙儿也回来’……”细想起来,近十年似乎与奶奶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清。
奶奶又吃了些东西,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大家都以为,奶奶应该会康复了。凡姐说我是良药,可分明半年前就已经连亲人都认不太清的人,怎么会突然就那样清醒?
我对爷爷说,下午我就该走了。这一次,爷爷没有像以前那样挽留,只是静静地抽了几口烟,然后问了一句:“奶奶要是真走了,你会不会回来?”
那天的空气静默了很久,正如这西南边陲的安谧。我终究还是没能回去的。望着高空纯净的天,让人直想亲吻大地。很庆幸,我赶上了末班车;也很无奈,抵达末站时,我早已不在车上。
十年,是个很短的时间,儿时的养育转瞬即逝,长大后就再也很少回去;十年,也是个很长的时间,长到可以让人忘却很多的细节。如今的记忆里,或许只剩下那十年的恩情,还有奶奶吃下我带的橙子时流下的一滴眼泪。
不知道奶奶走的时候,是否已经了无牵挂。离去,应该只是抵达一个可以落脚休息的终点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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