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举办运动会,每名员工发一只保温瓶作纪念品。很精致的不锈钢身,造型像一枚炮弹,酷酷的。我和爱人在同家公司,一下子发了两只。爱人说,送给爸妈一只。
国庆节的时候,我们把这个“小炮弹”带回了家。爸妈一看就喜欢上了,一个劲儿地夸:这个真是暖壶?还真是好看呢!爸爸看着桌上的自动烧水壶,悠悠地说,真是科技时代了,光是暖壶,都换几茬了。
是啊!科技的变化就像这倏尔逝去的光阴,一样的快,一样的令人猝不及防。
在我小的时候,东北天气比较冷,家家都有暖壶。那时的暖壶都是很简陋的,通常是竹篾编的外壳,里面是壶胆。我一直奇怪,家里的暖壶是金属的外壳,壶底和壶肩有一圈儿银白的金属,壶身是淡淡的粉色,上面画着一树梅花,两只喜鹊俏立在梅树的枝头上,一只歪着头好像在嗅着梅香,另一只仰头欢叫,娇娇的。画面上有四个墨字:喜上眉梢,字字透着欢喜。后来知道,那是爸妈结婚时买的大件。
在记忆里,妈妈是不叫碰暖壶的,怕打碎了,那时候买一个这样的暖壶已是奢侈豪华的,自然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暖壶里的热水会烫到我们。越是不叫碰,我们就越是好奇,总是偷偷地摆弄,总是有惊喜的发现。大弟说:“姐,姐,暖壶里好亮好亮的,像镜子一样!”二弟说:“姐,姐,暖壶听上去嗡嗡地自己在唱!”小妹出生时,家里条件好了些,暖壶也换了几个,金属外壳的、塑料外壳的,不管怎么换,里面都似镜子一样亮晶晶,空着的时候都会自己唱啊唱。
神奇的暖壶不知带给兄弟姊妹多少欢乐!还有数不清的幸福和甜蜜。
村里的豆腐坊每天早上都会有豆腐和豆浆,那时大家都用自家产的黄豆去换,不用钱。妈妈常常让我和大弟带了黄豆去换豆腐和豆浆。弟弟端着小铝盆,我提着暖壶,盆里的豆腐颤颤巍巍的,好嫩好嫩,散着香气;豆浆在暖壶里也必是热闹着。姐弟俩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闻着豆腐的香气,恨不能一步到家。小弟和妹妹已经坐在桌子边等着、馋着,看着碗底的白糖。暖壶里倒出的豆浆是那样的香,热腾腾的旋着波纹,喝一口,甜甜的,那寒冬里的美味让我一直怀念,无法忘怀的还有留在记忆力的底片:牵着手带着莫大的喜悦的那两个小小身影,围坐在小桌边喝豆浆的洋溢着无限幸福的孩童。
暖壶带给我们的惊喜不仅是热腾腾的豆浆,让孩提的我们惊奇的是它还可以让冰棒不化掉!炎热的盛夏,爸爸骑着自行车,驮着我到冰棒厂,那个可爱的暖壶居然可以装进20支冰棒!一进家门,弟弟妹妹一拥而上,看着打开木塞儿,暖壶飘出轻轻袅袅的白雾,嚷嚷吵吵,一会儿就吮着冰棒笑了,小心地看守住冰棒,一面舔着吸着不流失一滴冰棒水,一面用手接着生怕哪块化得不结实了从木棍上掉下来。眼神里尽是无奈:既想慢慢地品味清凉,又担心化掉;吃得太快,又怕早早的失去了美味的享受。整个夏天,爸爸总会买那么一两次,邻居的孩子、伯父家的姐姐哥哥、姑姑家的妹妹,二十支几乎不够分,妈妈和爸爸只瞧着乐,从没有吃过。
后来,我们长大了,在不同的城市读大学,每年寒暑假,几个孩子都千里迢迢奔向家,我们给爸妈买过不同的暖壶,各种功能的,各种材质的。爸妈很高兴,有时会在电话里告诉我们,不要再买了,他们老两口,烧水多了也喝不完的。我们知道,即使再高级的暖壶,也代替不了儿女在畔。能够慰藉他们的除了深长的回忆,就是那部电话机了。
再后来,爸妈和弟弟生活在一起,家里填了料理机,五谷豆浆、各式米糊,红豆冰沙……妈妈的餐桌愈加丰盛。但每个夏天,爸爸都会请我们去街角的冰棒店,那里已然是面貌一新,经营的花样也多了,西式冰点,冰淇淋、奶昔、冰沙…不胜枚举,就连冰棒也多了许多口味。我们一家人坐下来,慢慢的吃着,聊着,总是会点上几只传统冰棒,一边在丝丝凉气中吮吸,一边回忆,回忆那些一直温暖着的幸福和甜蜜,一直藏在叫做岁月的暖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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