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姬

架子上放着一只圆形玻璃缸，缸里住着一只小金鱼。

小金鱼每天睁开眼睛，就快乐的穿梭在石头、水草、玻璃珠之间，从左游到右，止步十二寸，从东游到西，四万八千里。

它熟悉了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根枝桠、每一片水草茵茵。

一叶观世界，一花一菩提，岁月折射到玻璃缸里，变成倒流的时间，逆行而上，从盛到衰。

终于有一天，玻璃缸从高高的架子上跌落，摔成一地粉碎。

小金鱼躺在无数片晶莹的玻璃渣里，躺在七零八落的石头、水草和树枝之间，身上血迹斑斑，每一寸空气都在挤压它的肺，濒死的窒息感让它近乎昏厥。

我一定是快要死了。

只剩下我了。

水流和血，汇聚成一条小小的溪流，温柔的漫过地板、漫过草地、漫过森林，带着奄奄一息的小金鱼，流进一条湍急的溪流。

顺流而下，飞溅的水花唱着欢快的歌声，变成无数个巴掌，把小金鱼抛到半空中，接住，再抛到半空中，渐渐的，它的伤口愈合了，无数玻璃渣嵌进金黄的鳞片里。

无数道溪流，汇聚在森林，变成一道巨大的瀑布，震耳欲聋的山林之声，在空谷里回响，惊起无数只林鸟。

水花把小金鱼抛到空中，它一下子融进了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里，上面是晴空万里，下面是万丈深渊。

透明的水雾，凝结成一朵朵浮云，漂在半空中。

小金鱼感到自己穿破了一朵一朵云彩，像是穿破了一层一层棉花糖。

咕咚，它终于掉进薄荷绿的水里，开始大口呼吸。

妈妈，快看，有一条小金鱼。

远处石头缝里，一条小黑鱼对它妈妈说。

嗯…..这不是一条普通的金鱼。大黑鱼沉吟片刻，皱着眉头说。

它身上闪着银光的东西是什么？

薄荷绿的水底，开始游过来一群黑鱼，它们开始议论纷纷。

这条鱼到底是金色的鱼，还是银色的鱼？

这条鱼是从哪里来的？从地底冒出来的，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条鱼来这里做什么？它会抢夺我们的食物吗？

云层之上，太阳出来了，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把河流晒的暖融融的。

妈妈，快看，它是一条七彩的鱼。小黑鱼大叫一声。

水底的阳光，折射在玻璃渣不规则的棱角里，变成一道道七彩的颜色。

黑鱼散开了，它们重新回到各自的水域里，过着一如既往的生活，看上去和以前一样，只是它们常常从石头缝里探出头来，打量这只不速之客。

小金鱼在薄荷绿的水底里呆了三天，不吃不喝，也不游动，它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几乎卷走了它的一切，它睁开眼睛，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

至少还不坏，小金鱼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