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 too浪潮隐约渐退,即使逐浪者依然奋力再掀浪潮,但声音已越来越小。本无意追逐这一热点,但是“Me too”号角响起的那一刻,群情汹涌、众志成城,一个又一个无耻之徒、一桩又一桩卑劣之事被不断挖掘出来,实有大运动将起之势。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被挖掘出来的丑事似乎并无了结的可能,歹徒也无被严惩之意,当初信誓旦旦永不罢休的人群也已渐渐散去。
我们总对这些现象毫不意外,又无法理解,难道健忘是人类的通病?难道黑暗占据着我们生活中的犄角旮旯是我们的宿命?
”针不戳到肉,不知道痛“,这是一句粤语中的俗语,形容旁观者只有深陷相同的困境,遭遇同样的痛楚,才会知道被害者的痛苦。这大致能解释聚众者来得快,散去也快的原因。但是,我却以为,如果每个人都要遭受相同的苦难才能痛定思痛,那这是一个怎样的炼狱。
看《梅尔罗斯》前也粗略看了一些影评,大致了解这是一个讲家庭虐待的故事,然而,却并无一篇影评指出,这也是一个Me too的故事。
在各种各样的Me too故事中,受害者受侵害的细节、施暴者淫邪的嘴脸都被放大、被刻画得无比生动;然而,受害者无处倾吐的痛苦,余生中所受的煎熬却无人再关心。这或许能解释,类似事件我们都十分“健忘”的原因吧。
Patrick Melrose,8岁时开始遭受亲生父亲的性侵,长年的虐待使他精神严重受创,成年后沉溺于毒海中,以逃避现实生活和幼年回忆的痛苦。
即使在妻子和挚友的鼓励下戒除毒瘾,重拾正常生活,但童年的阴霾依然紧追不舍,他再度崩溃,妻子为了孩子也无法再忍受,与他分开。
荒诞的行为、混乱不堪的生活,时间长了,那些难以掩饰的可笑和窘迫终究会压倒生活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就是父亲的猥亵行为么?老父已死,可恨之人已不在人世,还有什么心结要纠缠一生呢?到底是因为生性懦弱逃避生活还是伤害远比我们所见所想要深呢?
“亲爱的父亲”
父亲是一名医生,娶了富家女为妻,得益于妻子的丰厚嫁妆,过上了上等人的豪华生活。但父亲并没有感激妻子家族的馈赠,相反,嘲弄、专制成为对妻子惯常的态度。这或许就是男权社会的常态,在家庭中,无论妻子带来多大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丈夫才是“一家之主”,无条件接受家庭成员的爱戴。
母亲告诉Patrick,父亲很爱他,希望多和他相处。而天性爱自由和有点调皮的孩子触动了父亲的“底线”,被父亲处以“惩罚”。
以爱之名加以侵害,这是多常见又多高尚的名头。脱下裤子,学会独立,这是残酷还是馈赠?Patrick默默忍受了数年,只因父亲威胁不可声张。
即使他用别的方式发出求救信号,但在这个家里,一切都逃不开父亲的监控。
家庭暴力包括身体伤害、性虐待和精神情感折磨,3者常是伴随共生。施暴者喜欢控制,通过“性”彰显自己在家庭中的权力,就如Patrick的父亲,用“性”压制家庭、操纵家庭。究及原因,大抵是因为寂寞和潜藏的懦弱。
Patrick一直无法理解父亲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明白为何要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施以暴行,且长年累月如此,无法反抗、无处求救,只要父亲想,便能得手。我们常以为,血肉至亲何以相残,而往往忘记父子、母子关系除了血肉相连,便什么都不是;所以,当与魔鬼成为至亲,所承受的便很可能不是倾尽所有之爱,而是如坠地狱之苦。
Patrick终于在成年之时逃离父亲的魔掌,但父亲死讯传来时,即使再多的海洛因也无法使他镇静,因为面对那张曾经无比惧怕、渴望远离的脸孔,他知道一切并未结束,生活早已与噩梦缠绕在一起。
第一次被父亲性侵时,房间墙壁上出现的壁虎成为了Patrick梦魇的象征经历了正常的家庭生活,Patrick努力做一个正常的丈夫和父亲,但童年的经历令他对自我产生极大的怀疑。挣扎与浮沉,他重坠谷底,再次酗酒,过上荒唐的日子。
他似乎重演了父亲的自毁,只是父亲是用性暴力破坏了家庭,Patrick是用自我欺骗破坏了一切。我们总在不经意间重走父辈走过的路,过上曾经不屑一顾的生活。
Patrick不恨父亲,因为他知道父亲的懦弱和无用,正是因为这些弱点,令他无法受控地把伤害的矛头对准家人。Patrick比父亲幸运,在家人的帮助和自身的努力下,他还是奋力爬上岸,不被恐惧的洪流淹没。
“最爱的母亲”
母亲,是Patrick最爱的人。这个富有的妇人热爱慈善,晚年发展至疯狂的地步。人至极致,必事出有因。
如果说,父亲是凶手,那么母亲为何不制止呢?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察觉。这也是Patrick长埋心中的疑问。于是,有一天,在妻子的鼓励下,Patrick选择告诉母亲,父亲对自己所做的兽行。
当母亲回答“Me too”时,一切似乎明了,又更令人费解。
为什么母亲现在才说“Me too”?母亲是不是一早已知道父亲对Patrick的所作所为?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这些疑问,足以令Patrick疯狂。
此时Patrick心中的怒火已超越对父亲当年的恨意。他最爱、最依恋的母亲,明知道儿子同样被丈夫性侵,且不止一次的情况下,从未制止,连自己被丈夫的强暴也选择麻木以对。
Patrick鼓起勇气告诉母亲,当然希冀着得到母亲的安慰和关怀,却换来毁灭性的一句“Me too”,这句“Me too”并不代表支持和鼓励,而是一种否认和回避。
母亲似乎并未想到,自己的逃避,不仅给自己,也给儿子带来巨大的伤害,此生深陷其中。为何不肯正视丈夫的问题?和许许多多带着粉红色幻想步入婚姻的女性一样,母亲以为婚后一切都可以得到改变,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之时,已无法说服自己面对现实。
即使知道儿子遭受同样的痛苦,也懦弱地只想独自逃跑。为母如此,又怎可能不顾一切救儿于水火中呢?
已为人父的Patrick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母亲不对自己伸出援手?为什么没有勇气阻止一切的发生?沉默,等于认可丈夫的所为,等于助纣为虐。面对自己的坦诚,母亲也只有淡淡的一句“Me too”,没有任何解释,仿佛受害者只有她自己。
“Me too”,若是她在Patrick年幼时说出,那么Patrick便可得到支持和救助,余生或可过上正常生活;但这事过境迁的“Me too”,除了表明她对孩子遗弃的态度,更是把披着温情脉脉外衣的残酷生活真相彻底呈现,让Patrick坠入绝望和愤怒的空谷。
本以为自己的不幸只是父亲一手造成,殊不知母亲不仅是帮凶,还用沉默为父亲的兽行”助兴“。或许,身在困境中的母亲实在太孤单了,Patrick的被害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又或许,她压根就希望Patrick成为替罪羊......
这是腹黑的猜想,但不是毫无依据的推测。
”Me too“为我们揭开了那些光明正大却无人敢说的黑暗面,然而人性的复杂又怎是一句话、一个运动所能涵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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