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呼噜

1.

小镇肉联厂有个杀猪匠，名唤李劲松，今年38岁。因为杀猪不按流程，某天被下基层检查工作的王厂长熊了一顿。

厂长前脚刚走，主管李先进接棒又批了起来，还瞪着眼说要扣绩效奖金200元。下班后，劲松拉着脸进了家门。

闷声吃过晚饭，辅导五岁的儿子小冬做完幼儿园美术作业，三口子便上了床。儿子睡中间，两口子把边，经典家庭三明治。

女主人玉鹿与劲松有个约定，逢重要纪念日交公粮。待小冬睡熟，玉鹿便把孩子抱到一侧，软软地靠了过来，素手熟练地往劲松下面伸了过去。

劲松还未从肉联厂受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下意识抓住老婆的手，问道，“前几天不是刚给你妈过完生日吗？”

“今天是个重要纪念日，你不知道啊？”玉鹿笑嘻嘻地扳过丈夫的脖子，嘟起唇吻了上去。

“谁的生日？我咋不知道？”

“今天是巴甫洛夫诞辰100周年，难道不是重要纪念日？”

“滚一边子去！”劲松一把将玉鹿的手臂拨开，转过身去。

“不嘛，我们用实际行动纪念一下条件反射原理嘛？”边说边动作起来。

劲松无奈，只得配合着老婆耐心细致的准备动作，脑海中却浮现出车间的景象。

这虽是个肉联厂，屠宰方法却还是手工作坊式。只见劲松用软话唤着肉猪，手里洒着精饲料，那肥猪就傻傻地靠过来。劲松身后藏着钢钩，手却抚着猪猪的脊背，猪猪便发出哼哼唧唧快乐的声音。

趁猪猪饕餮，劲松瞅准角度，猛地将钩子挂入肥猪的下巴。肥猪一声尖叫，玉鹿这厢也入了港。接着拽着钩子使劲往外拉，猪则使劲往后退，你来我去，人猪斗成一团。

二人战得正酣，儿子小冬突然癔癔症症坐起来，“坏蛋黑塞格偷走了我的东西！”接着就嘤嘤哭了起来。

二人傻了眼，玉鹿连忙抽身下来，抱住儿子安慰，“宝宝做梦梦了？宝宝撒尿么？”

“黑塞格偷我的东西了，呜呜呜……”

“偷什么东西了？妈妈给你抢回来去！”

好不容易把小冬哄睡着，回头一看，劲松已打起呼噜，进入了睡乡。玉鹿便叹了一口气，呆望着天花板，翻来覆去睡不着。

床头钟滴答滴答，夜晚更显寂静。时针已指向凌晨一点，玉鹿还是难以入睡。劲松的呼噜声却一阵响过一阵，震得天花板晃来晃去。玉鹿气不过，抓起小冬的笨熊玩偶扔了过去。

睡梦中，劲松突然感到鼻子受到一记重击，接着就是一个酸鼻，想当然认为那是一个梦，便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呼噜声停了一霎，接着又顽强地找回了节奏。

月光如水，照在女人玉一样晶莹的胴体上。玉鹿凤眼微睁，望着窗外一轮冷月，烦躁地等待着天明。

2.

第二天，玉鹿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在班上不住地打哈欠，腰也酸疼得不行。中午从食堂回来，姐妹们喊着去打升级，搁平日玉鹿肯定要入局，那天却连连推辞，赶忙回到办公室，躺沙发上补觉，可翻来覆去打了一阵阵哈欠，还是睡不着。

下班回家，劲松却开始上大夜。连续七天玉鹿一个人哄孩子睡觉，依然无法正常睡眠，断断续续的，一晚上睡十几觉。

摸着空荡荡的大床，感受着小冬微微的鼾声，玉鹿却想念起了劲松那如雷般的呼噜声。

孩子也注意到了玉鹿的疲态，问道，“妈妈，你怎么老打哈哈？”

“这几天爸爸不在家，妈妈老睡不好觉啊。”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快了……”

晚上，玉鹿追剧，小冬玩英雄联盟玩具，娘俩静悄悄各玩各的。这几天玉鹿正重看《甄嬛传》，惊心动魄的宫斗情节让她唏嘘不已。

孩子玩着玩着突然跑过来，迫不及待地告诉玉鹿，“妈妈、妈妈，我知道黑塞格从咱家偷走什么了！”

“什么啊？”

“是妈妈的睡觉！”

“嗯嗯，妈妈觉得也是，宝宝能不能帮妈妈把觉觉找回来？”

“我和英雄联盟的伙伴们一定打败黑塞格！”

3.

上次被王厂长剋了一顿，还扣了二百块钱，拖累了车间的绩效分，劲松一直闷闷不乐。

年年都是先进，厂长也不给个面子，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下不来台。李先进那小子平时喝酒都是自己给他撑场子，关键时候六亲不认，竟然扣自己的钱，劲松越想越憋闷，努着劲要扳回来。

他深刻检讨自己操作上的随意性，刻意改正习惯性违章。连续一个星期连轴转，抢产量保质量，月底考核一下子得了个全厂第一，通报表扬，并奖励500元。

好不容易轮完大夜班，劲松揣着500块奖金，乐滋滋回了家。

进家一看，老婆玉鹿面黄肌瘦，两个黑眼圈，耷拉着眼角，没有一点精神。

劲松连忙安抚询问，才知老婆连续七八天睡不好觉，不禁心疼起来。想想却无以为报啊，突念起刚发的奖金，忙掏出来双手呈上。玉鹿捏住五张大票，不禁笑开了花。

草草吃过饭，给孩子讲故事哄入睡，劲松便坏坏地问道，“今天是什么纪念日？”

“滚！”玉鹿笑着捶了劲松一粉拳，劲松顺势握住老婆的手，一下子把女人拽进怀里，揉搓起来。

精饲料也不撒了，简化流程，删繁就简，去伪存真，二人轻车熟路，你来我往，天昏地暗，动静大了点，小冬又开始哼哼唧唧。

两口子如临大敌，吓得连忙停了下来，大气不敢出，只听得两人压抑的喘息，砰砰砰的心跳声，汗水顺着脊梁骨悄悄地游走。

还好，那少爷哼哼两声，又发出小家伙稚嫩的鼾声。两口子这才如释重负，趁热打铁，又投入新一轮战斗。

这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家庭室内运动，偃旗息鼓后，玉鹿一秒钟不到，立即进入深度睡眠，往常可都是劲松率先入睡。

劲松擦了擦汗，准备下床喝点水再放点水，却听到一阵呼噜声。回头望去，玉鹿一头乌黑长发埋在枕头中，面朝下，怀抱枕头，正婉转地打着女性味十足的呼噜。

第二天，起床后，玉鹿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笑容灿烂。

见小冬醒来，玉鹿便逗宝宝，“英雄联盟打败黑塞格了吗？有没有找回妈妈的觉觉？”

宝宝忽闪着大眼睛，握着小拳头说，“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和黑塞格打了一场，把妈妈的觉觉扛回来了。”

说着，小冬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托举着一团空气，煞有其事地献给妈妈。

玉鹿一把抱住孩子，娘俩幸福地拥在一起。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倾泻进来，将母子俩浴在耀眼的光芒中。

劲松不禁走上前去，用他健美的臂膀，将娘俩搂在怀里。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