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空。
税收局大厦外,哭喊嚎叫声乱成一团,眼前尽是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孔。
有人跪倒在排水沟前狼狈呕吐,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午后的郁闷小巷,5辆警车与1辆救护车急速拐弯驶入大厦前门,轮胎发出吱吱声响,让现场的氛围更是紧张。
大批警员如临大敌,全幅武装冲下警车,大厦保安组长急忙迎上前,为首的警官不禁皱起眉头打量着眼前的保安组长。
只见那保安组长脸青唇白,浑身颤抖,结结巴巴指着大厦道 : " 楼上~11楼!警官,快~野兽~!″ 抖动的手上上下下的晃动着。
那警官一把捉住保安组长抖动的手,大声喝道: " 冷静!说清楚!什么野兽?" 繁忙的市中心大厦出现野兽,确实让人费解。
保安组长一脸惊慌,断断续续道: " 本来是人~突然~变成野兽~到处是血~吃~人!"
陈志邦自警校毕业,自军装升至警官,25年的奋斗,破获不少离奇命案,却是头一回听说野兽在都市吃人,而且是人变成野兽,在他心里,早已断定保安组长是因惊吓过度而神智不清的胡言乱语。
" 把大厦的蓝图拿来,快!" 陈志邦明知问不出结果,於是放开保安组长的手,开始部署冲入大厦。
分配了各小队负责的位置,陈志邦面向群众大声问道 " 谁能告诉我大厦里还有什么人?从你们身边的同事互相检查,谁没有出来?"
人群之中沸沸扬扬,最后得知人群里没发现11楼税收局的职员,似乎都受困其中没能逃离现场。
陈志邦手一挥,两小队分别从大厦逃生门逐层往上搜索,而自己则帶领3个手下,老张,小丁和阿秋从正门电梯直上11楼的税收局。
电梯急速上升,陈志邦虽然见惯各种场面,心里却依然开始有些紧张,只听手下小丁纳闷道: " 野兽伤人不是归动物园管吗?干嘛叫我们出动啊?″ 老张瞪着小丁道: " 你没听见吗?又是人又是野兽,还吃了人呢!能不叫我们吗?″
陈志邦打了一个手势,电梯按键已停在11楼,4人枪口马上瞄准门外。隨着电梯门打开,一阵浓浓的血腥味马上扑鼻而来,眼前的景象让4人不禁心惊胆颤。
陈志邦虽然处身无数凶案血场,却从末见过如此血淋淋的场面。走廊墙上,甚至天花板到处是飞溅的血液,地面也一片殷红。4人小心翼翼步出电梯,陈志邦不忘叮嘱道: " 大家小心,尽量保持现场原状!"
来到税收局大门,陈志邦向老张打了一个眼色,老张会意上前慢慢推开大门,陈志邦以手肘托着枪管率先进入。4人一进入税收局马上倒抽一口冷气,小丁随即冲离现场,在走廊已忍不住狂呕不已。
现场一片狼藉,到处可见残肢内脏,陈志邦强忍着呛鼻的浓郁血腥味仔细视察断肢,心里不由骇然,断肢显然不是以利器切割,而是硬生生扯断,一个问号在陈志邦心中盘旋,人,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吗?
陈志邦环视四周,只能以惨不忍睹来形容,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有残肢散落,行凶者若是人,即使再大的怨恨,按逻辑也不可能超越人类的极限。
老张惊恐望着眼前的惨状,如果真有地狱,此刻所在便是地狱。而小丁也脸色苍白,双腿更是不由自主的发抖回到现场,阿秋五脏六腑何尝不也在翻滚。
陈志邦突然将枪口瞄准会议室,老张等人一阵紧张,如临大敌纷纷双手握枪朝会议室慢慢靠拢。
只听会议室內隐约传来抽泣声,是女人!阿秋一推开门即闪身让陈志邦进入,小丁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而阿秋再也忍不住当场呕了一地。
椭圆形的会议桌上赫然摆着兩颗血肉模糊的人头!陈志邦侧耳细听,女人抽泣声显然发自会议室內。老张弯腰往会议桌一看,竟吓得连连往后退,脚下一滑摔倒在血泊中。
小丁急忙扶起老张,兩人举起枪朝会议桌正想射击,陈志邦大喊道: " 别开枪!是人!" 众人弯下身仔细看去,果然是两个女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抽泣。
小丁和阿秋合力移开会议桌,只见两个女人浑身是血,陈志邦蹲下身子道: " 别害怕,我们是警察,妳们现在安全了,出来吧。" 年纪较大的女人一听是警察,仿如初醒喃喃自语道: " 警察?阿锋......阿锋...你在哪?"
陈志邦轻声问道: " 阿锋?阿锋是谁,和妳一起来这里的人?" 那女人茫然望着陈志邦,泪水簌簌流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逼阿锋?我有劝他...我有告诉他,阿锋有病,别逼他!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听!" 那女人捶胸哭喊着让陈志邦无法理解的话。
年纪较小的女子见警察来到,终于放声大哭,陈志邦无奈搖了搖头,明知问不出一个头绪,於是仔细检查会议室各个角落。
血泊之中,一张名牌露出一角,陈志邦忙穿上手套小心捡起,名牌上署名史拉吉——稅收稽查员。
野兽3天前,柯正锋自外坡送货回来,一踏进家门便看见妻子蓝晓茜忧心忡忡的呆坐沙发上。
" 老婆,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柯正锋关心的坐下,轻轻搂着蓝晓茜,一边轻抚妻子的肚子道: " 别太忧愁了,不然宝宝改天总是苦着脸,多难看啊。"
蓝晓茜双眉紧蹙,将茶几上的信件遞给柯正锋,忧心道: " 老公,你看,税收局寄来的信,我问过会计小梅了,说是账目有问题,好像是要追税,很有可能还要罚款呢。"
柯正锋接过信件隨意看了看,笑着搁在茶几上,不以为意道: " 老婆,妳太紧张了,就约在3天后去谈而已,没事的,我们又不是有钱人,就这么点小生意,破房子,二手车,哪有钱?他们也会看的,放心吧!" 其实,柯正锋的心里何尝不担忧,但是也只能故作轻松安抚妻子。
蓝晓茜看见丈夫深锁眉头,忙呼了一口气道: " 哎,就是说啊,老公,我就是这么胆小,你说的对,没事的!不过却害我没心情下厨呢,今晚就到外头吃饭吧,好吗?"
柯正锋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不自觉揉着额头,蓝晓茜忙倒了一杯牛奶,又悄悄滴了几滴无色液体,然后端给柯正锋道: " 先喝杯牛奶吧,让我给你揉一揉。" 蓝晓茜边揉边关心问道: " 对了,老公,最近还会常常头痛吗?"
柯正锋笑着捉住妻子的手,搖了搖头道: " 不会,我去洗个澡,然后去吃饭,妳也去准备吧。″
两夫妻用过晚餐后,往停车场取车时,發现不远处聚集了一群人在围观,两人好奇走上前,只听一个大嬸对旁人说道: " 真可怜啊,孩子还那么小,怎么就是想不开跑去跳楼呢?" 另一人气愤道: " 妳不知道吗?贵叔可是被逼死的,昨天他跟我一块喝酒,说活不下去了,税收局向他追讨3万元,说他逃税,外加罚款3万,6万吶,还限贵叔一年内必须分期还清!"
柯正锋忙拉着妻子离去,一路上显得心事重重,蓝晓茜尽量说些开心的事逗他,在她心里隐约感觉似乎担心的事早晚便要爆发了。柯正锋在妻子的逗弄之下,终于也暂时放下不开心的事,一路谈笑往家的方向奔驰而去。
三天后,两夫妻和会计小梅约好一块到了税收局。不一会,一个年青人偕同助手満脸笑容上前道: " 小梅啊,妳还是这么美丽动人,什么时候一块吃饭啊?" 小梅也不搭理他,只是介绍道: " 这是柯正锋先生和他太太。″
那年青人向柯正锋伸出手道: " 哦,原来是柯老板,你好!" 兩人握手时,年青人左手扬了扬掛在胸前的名牌道: " 我叫史拉吉,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便带着众人进入会议室。
史拉吉往椅子一坐,斜着身子摊开眼前的一大叠文件,微笑说道: " 柯老板,你应该知道今天为什么来这里吧?" 柯正锋陪着笑脸回应道: " 知道...知道,不过,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呢?我每年都有报税缴税啊。"
史拉吉皱着眉头,手里不停翻动着文件,却转向小梅道: " 小梅,我在电话里有向妳提过,这账...不能这么算,对吧?" 说完又沉下脸望着柯正锋道: " 首先,我希望你別质疑我的专业,ok?当然,我明白你们这些人,肯定希望能缴得越少就缴越少...最好不必缴,对吧?″
柯正锋忙道: " 不,不,史先生,我没怀疑你的专业,不知道今年的账有什么问题?"
史拉吉将文件推到小梅面前,皱着眉道: " 妳这种计算方式,我老板说不能接受,这是我的计算方式,妳看一看。"
柯正锋看见小梅愈看愈神色凝重,忍不住开口道: " 史先生,我这是小生意,扣这扣那,有些账又让人跑了,这年头行情又坏,生活是越来越难过了,希望你能多体谅。" 史拉吉笑道: " 每一个老板都是这么说的,谁会在税收局里大嚷我今年赚了很多,哈哈!你说对吗?"
小梅轻声向柯正锋说道: " 柯先生,你看这里,他们重算以后,说今年还得再缴4万...然后...往上追算,还得罚款...总数是11万..." 小梅显然也让账目吓着,一边搖头一边解说。
蓝晓茜顿时脸色苍白,向史拉吉央求道: " 史先生,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史拉吉笑着脸道: " 钱啊,就像女人的乳沟,挤一挤就有了。" 身旁的女助手马上笑得花枝乱颤道 : " 嘻嘻!你好幽默喔!" 史拉吉听后更是一脸得意。
柯正锋几乎是瘫在椅子上,脑子嗡嗡作响,半晌才颤声道: " 史先生,你,你能不能帮个忙,这,是不是算错了?"
史拉吉不耐烦道: " 都说別质疑我的专业了,你是听不明白吗?平时大鱼大肉,很过瘾吧?让你缴税就心痛了?" 说完以一副嘲笑的表情睨视着柯正锋。
柯正锋搓着双手,急道: " 你~你看,这里以这个月为标准追算,可是,可是一年里有旺季和淡季,你不能拿旺季来平均啊!"
史拉吉瞄了一眼账目,事不关己的摊了摊手道: " 那是你的问题,我的问题是做好我的账,不然老板又要不高兴了。" 会议室内虽然有冷气吹着,柯正锋额头却开始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史拉吉向女助手炫耀道: " 妳多学着点,每个老板都是天生的演员呢,只是...有些演技实在是太烂了。" 那女助手一脸仰慕道: " 你好厉害喔!" 史拉吉搖着脚得意洋洋遞过一份文件道: " 柯老板,如果没话说了,那就签个字吧。"
小梅拿过文件道: " 能分期摊还吗?" 小梅心里凊楚,这笔账不管接受与否,已经成为定局了,根本无法说动史拉吉重新審查。
" 分期?我得和老板说一声,看他能通融吗?" 说完摆出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向柯正锋道: " 柯老板,以后啊,别再存有侥幸的心理,我们盯着呢!"
柯正锋茫然道: " 我,我能去上个洗手间吗?" 史拉吉手指往那一指道: " 可以啊,直走拐右就是了。"
柯正锋离开后,蓝晓茜向史拉吉道: " 史先生,我先生身体不好,他,他有病,你能不能客气一些,说话别太过刺激他,好吗?"
史拉吉一脸不悦道: " 怎么?我怎么说话还要妳来教吗?" 说完便不再理睬蓝晓茜,又向小梅献殷勤道: " 小梅,什么时候有空,我请妳吃饭,我是认真的哦。"
这时柯正锋颤巍巍的走进会议室,史拉吉却嘲笑道: " 柯老板,别告诉我,你被吓到尿裤子哦。″ 女助手又是一阵花技乱颤。
柯正锋突然双眼瞪大,瞧着桌上的一大叠文件,脑子砰砰响着,这情形好熟悉,在哪曾经见过?柯正锋极力思索着,双眼渐渐浮现一抺淡淡的绿光。
野兽15年前。
首都国际机场,柯铭诚与太太何诗玛在接机闸口既兴奋,又期待的往乘客出口处张望。
" 阿锋这孩子不懂是瘦了还是胖了?这两年一个人在外头,真叫我担心啊!" 何诗玛不停唸叨着,突然又紧张道: " 老公啊,你说阿锋会不会带个洋妞女朋友回来吓?″
柯铭诚笑道: " 妳啊,阿锋不是有寄相片回来吗?没瘦也没胖,他不也说了,是一个人回来。" 何诗玛仍自顾说道: " 你懂什么,谁知道这孩子会不会想给我们一个惊喜。″ 脸上的笑容却比户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柯铭诚笑笑不再说话,想起这个儿子,他心里不禁万分自豪。高中毕业那年,柯正锋以特优的成绩申请了奖学金,乡亲会馆的助学金等,並且成功让美国哈佛大学錄取,也顺利进入第一志愿的生物系。
柯铭诚只是一个小商人,原本还为儿子庞大的大学费用忧愁,如今只是负责了儿子的生活费,自然減轻了许多负担。
虽然生物系在国內属于较冷门的科系,不过柯铭诚依然全力支持儿子的理想,出国前夕,两父子一块喝酒,柯铭诚拍着儿子的肩膀道: " 阿锋,将来毕业以后,你不必顾虑我们,我国短期内不会有太大改变,如果在美国有好的发展,就留在那里,再不然,到时中国也是世界强国了,去哪也行!"
柯正锋感激的一边替父亲斟酒,一边说道: " 将来不管是在那里,我一定接爸爸和妈妈过来!″ 何诗玛听着不禁又掉下了眼泪,却硬撑喊道: " 你们别喝了,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去机场呢,对了,阿锋,行李都收拾好了吧?"
柯正锋忙回应道: " 妈,都收拾好了!" 两夫子相视一笑,匆匆将半杯酒干了。
柯正锋出国以后,何诗玛总是长吁短叹,柯铭诚见了只是笑笑搖头。一年半后,两夫妻接到儿子的电话,听了以后笑不拢嘴的抱在一起跳起舞来。
原来柯正锋的教授姓关,是一名中国人,而且在美国是一名生物学权威。关教授直誇柯正锋是天才,在课馀时让他到实验室当助手,研究开发生物基因的实际应用。
而柯正锋在短时间内竟然帮助关教授克服了几道难题,让研究向前迈进一大步,关教授大喜之下,多付了柯正锋一筆可观的报酬。
柯正锋则决定利用这筆钱趁暑假回国一趟,对柯铭诚夫妻而言,一家团聚比什么都值得开心庆祝。
" 爸!妈!" 何诗玛紧紧掐着柯铭诚手臂兴奋喊道: " 儿子!是阿锋,是阿锋!儿子!这里!" 柯铭诚远远看着柯正锋的身影,心里欣慰儿子日愈成熟了。
在回家的路上,柯正锋隐约感觉父亲似乎心事重重,忍不住问道: " 爸,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何诗玛正想开口,柯铭诚忙扯开话题道: "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你难得回来度假,过两天我们到親戚家走走吧。"
第二天一大清早,柯正锋让楼下的吵杂声吵醒,於是匆匆下楼察看,只见母亲一脸忧愁呆站着,而父亲则神情焦虑不安。
客厅茶几上摆着一大叠文件,一个年青人气焰嚣张呼喝道: " 柯大老板!你自己说吧,我们请了你多少次了?" 年青人身旁一个助手应声道: " 三次了,每次都推说没空!"
柯正锋走到父亲身边,正想询问发生什么事,那年青人指着柯正锋道: " 这就是你在美国唸大学的儿子?听说是哈佛大学呢,这该花多少钱啊?真穷?真穷就去不了美国了!″
柯铭诚解释道: " 穆先生,我上次有出示证明信件啊,那都是靠獎学金,助学金..." 那年青人不等柯铭诚说完,便大声道: " 那又怎样?生活费呢?其它开销呢?有能力送孩子到美国,你能穷到哪?"
柯正锋看着掛在年青人胸前的名牌随着肢体动作晃动着,不过还是看清了穆扎希三个字。
柯铭诚又解释道: “ 不是我不要去找你们,我伙计正好请了长假,我们这行是手停口停,加上我儿子正巧又回来,我有打电话去解释,也要求下个星期才上去你办公室啊。"
穆扎希沉下脸,往沙发坐下冷冷问道: " 我答应了吗?再说,那也是你的问题!我只做我份內该做的事。" 说完从文件中抽出一封信道: " 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基于你的不合作态度,我老板决定照章行事,你自己看吧。"
柯铭诚接过信件,还没看完已跌坐在沙发上,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柯正锋接过信件一看,忍不住喊道: " 8万!你们是怎么计算的!″ 穆扎希也不理会柯正锋,吩咐助手收拾文件,然后对柯铭诚告诫道: " 这是正式通知文件,你可別不当一回事!″
那助手不忘好心提醒道: " 如果你想分期摊还,可以打一封信去申请,当然,批不批准还得让老板决定。" 两人说完便扬长而去。
柯铭诚当晚翻来覆去,彻夜不眠到天亮,一大清早便匆匆出门。回来以后又恍恍惚惚来回踱步,让何诗玛与柯正锋担忧不已。饭后,柯铭诚在房內交给何诗玛一个大信封道: " 老婆,这里面是我早上从银行提的5万,如今戶囗也关了,这筆钱妳收好,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让阿锋毕业,懂吗?"
何诗玛焦急搂着柯铭诚道: " 老公,你別吓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柯铭诚苦笑道: " 没事,唉!一辈子辛辛苦苦,什么都没了...没事,待会我去店里收拾些东西,晚点再回来。"
结果柯铭诚回到家已是两天以后,由何诗玛与柯正锋在殓尸间领回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回家。柯铭诚当天离家后,万念俱灰自15楼跃下以死抗议。
柯正锋与母亲办理了柯铭诚的丧礼后,又向大学请了半年假期陪母亲,最后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只好飞回美国继续大学课程。
就在柯正锋慢慢走出父亲自杀的阴影不久,突然又接获母亲死讯的噩耗。
发生意外那天正是何诗玛与柯铭诚的23年结婚週年纪念日,何诗玛在精神恍惚之中横越马路时不慎让一辆巨型卡车辗过惨死。
柯正锋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关教授於是义不容辞陪他回国处理何诗玛的后事。两个月后回到美国,柯正锋变得阴沉孤僻,经常呆在实验室埋头研究,累了又睡在实验室里。
" 我不想再有人的感情,可以的话,让我变成一只野兽吧!″ 柯正锋心里在痛苦嘶喊着。
野兽12年前,美国马萨诸塞州剑桥市。
柯正锋在关教授的实验室內,神情木然的将绿色液体注射入身体內,没有一絲犹豫,心情平静的有些异常。
为什么注射?柯正锋没有想这么多,也许潛意识里有寻死的念头,他无法预测会有什么后果发生。
对柯正锋而言,活着是一件痛苦的事,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比死更糟的事,於是他平静的注射,完毕以后平静的坐着发呆。
柯正锋望着空的注射器,突然在想自己会不会真的变成一只野兽?那改良的生物基因对人体又会産生何种影响?关教授和他都还停留在实验階段,谁也无法知道对於人类基因的改变程度有多大。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为了自己竟然想放弃人的权利而做一只野兽而可笑,可是人的权利又有多大呢?
第二天清早,当关教授进入室验室,着实让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只见实验室仿佛经历了一场风灾,玻璃碎了一地,桌椅被扔得横七竖八,到处一片狼藉。
关教授第一个念头是遭小偷了!但是一想自己刚刚用门卡开的门,也无异常啊,急忙赶到后门一看也是完好无损。正在纳闷时,一阵呼噜声传来,关教授慌忙隨手抓起椅子当武器循声轻声走去。
呼噜声就在走廊转角的一间储物室传出,关教授侧身慢慢从门缝往內窥探,一看之下被吓得险些抓不紧手中的椅子。
" 哪来的野兽?″ 关教授心跳加速的思索着,实验室虽然关着一些小动物,可是眼前的野兽身躯庞大,像是熊,可是四肢的长度又远远超过了熊。
再看头部又像是一匹狼,关教授正想往前一步看个仔细,一个不慎将手中的椅子撞在门上,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足以惊醒了这头野兽。
那野兽倏地抬起头张开双眼,碧绿色的眼睛深邃得仿佛藏着一个幽灵,关教授与牠双目对视,突然觉得这眼神很熟悉,就像一个人的眼神。
慢慢站起身的野兽就像一个人一般站立着,关教授不禁想起了狼人电影里的画面,野兽並没有扑向关教授,反而低声呜叫往储物室角落退去。
关教授却早已双腿发麻,想跑却受惊而动弹不得,那野兽就像一个人一样蹲着,双爪抱着头,像个无助的小孩一般。
关教授渐渐冷静下来,仔细再端詳那头野兽,全身血液突然像是凝固了,野兽身上还披着一部份的衣服碎片,是关教授昨天临走时,柯正锋身上穿着的衣服。
" 阿锋?这...这怎么可能?" 关教授张大了嘴,忍不住脱囗喊道: " 阿锋!是你吗?" 话一脱囗,关教授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会将一头野兽认为是柯正锋。
野兽却像是听得明白,突然静静望着关教授,缓缓点了点头,柯正锋怎么也想不到,注射以后竟然在几个小时后会产生基因突变。
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拉扯一般,全身肌肉不规则的跳动,骨骼发出如绞链在绞动时的声响,看着双手双脚慢慢伸展变长变大,汗毛就像是影片快进的画面一般,迅速变长变得浓密。柯正锋惊骇的同时,脑袋开始剧烈的抽搐,脸部神经传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大声嚎叫。
柯正锋傻了,那是野兽的嘶吼声,像狮子一般宏亮摄人,在密闭的室验室內迥荡着。当一切静止以后,柯正锋怔怔看着自己的身体,忍不住大声吼叫,拼命将能砸能摔的物件都毁了。
望着损坏不堪的实验室,柯正锋渐渐冷静下来,为什么?如今外貌变成了野兽,可是内在还是原来的自己,柯正锋在储物室踡缩着身躯,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关教授心里突然蹦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这可是生物演变的伟大发现,而柯正锋正是活生生的实验品。望着眼前的野兽,却是曾经帮助自己的得意学生,而如今又像个无助的孩子。" 唉,我在想什么呢?阿锋的遭遇已经很悲惨了,我竟然会有那种想法,太卑鄙了。" 关教授怜悯的慢慢靠近野兽道: " 阿锋,你别担心,我会帮助你恢复正常,放心吧。″
柯正锋就如平日一般无异,与关教授一起研究如何恢复原状。经过无数次痛苦的实验之后,有一天,奇迹发生了,柯正锋在毫无预警的情形下,醒来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
关教授喜不自胜,紧紧抱着柯正锋道: " 太好了,阿锋,你终于回来了!" 柯正锋却挣扎着推开关教授,一脸茫然,继而大哭起来,行为宛如小孩一般的放肆。
柯正锋重生了,忘了曾经的经历,脑袋一片空白纯净,没有痛苦的纠缠,是一个全新的人生。
关教授将柯正锋帶回家里安顿,悉心照顾关察,却发现柯正锋在受刺激时双眼竟然泛起绿光,然而检查基因却又正常无异。
关教授的太太却开始抱怨,让关教授将柯正锋送走,几经考虑,关教授将柯正锋帶回自己的国家,将他安置在私人療养院以后,又以高薪聘请了私人看护全天照料。
关教授将药品交给了看护人道: " 蓝小姐,阿锋是不能受到刺激的,如果他不小心受了刺激,妳也别太紧张,哄他将药液服下就没事了。我还会回来看他,如果有急事,妳可以打电话联络我,阿锋,就拜托妳了。"
" 嗯,关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用心照顾正锋。" 蓝晓茜温柔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却如小孩一般的柯正锋,心里充满了关爱。
野兽45分钟前。
柯正锋沉睡了12年的记忆突然甦醒了,望着眼前神态嚣张的史拉吉,他以近乎呻吟的声音问道: " 你...认识穆扎希吗?″
史拉吉颇感意外似的反问道: " 你认识我的老板?" 柯正锋没有回答,父亲冰冷的遗体,母亲肢离残缺的惨状喚醒了体内的兽性,蓝晓茜急得哭道: " 阿锋,别这样,你先冷静下来..."
当年,蓝晓茜因怜生爱,而柯正锋在她的悉心照料下,除了记忆,其它方面在八年的时间已恢复正常。当她将决定嫁给柯正锋的消息告诉关教授时,关教授开心之余,还是决定将真相让蓝晓茜清楚,她却依然没有动搖决心,关教授除了衷心的祝福,也定时将药液寄来。
此刻,蓝晓茜的爱败给了兽性,柯正锋隨着心底爆发的一声怒吼,身形急速暴长,迸裂的衣衫露出毛茸茸的躯体,脸庞痛苦扭曲突出。
史拉吉惊吓得张大嘴,简直不能相信亲眼所见的一幕,柯正锋...不,应该说是野兽,绿色的眼睛狠狠瞪着史拉吉,而浑身颤抖的史拉吉,就像是恶狼面前的小兔子,一泡尿早已不受控制湿了一裤。
那女助手全身僵硬在椅子上,地上亦是一滩尿,野兽不会嘲笑他们,只会朝他们大声咆哮,史拉吉终于喊出了一句 " 妈呀!″
隨即吓得自椅子上跌落,以最快的速度朝门的方向爬去。
野兽一弯腰,长长的手臂已抓着史拉吉的裤腰,一扯便将史拉吉摔在会议桌上。史拉吉在会议桌上乱蹦尖叫,与1个小时前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
野兽当然不会怜悯他,强而有力的兽爪紧紧按着史拉吉双手,张开大口便往史拉吉脖子咬去,尖牙利齒轻易穿透而过。史拉吉双眼如金鱼般突出,双脚仍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连串巨大的声响已惊动了税收局人员,纷纷围拢在会议室外,当门被扭开时,正巧目睹了野兽咬脱史拉吉的头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惊声尖叫着,野兽转过头朝门口大吼一声,门外的人群见野兽满口血淋淋,登时乱作一团。
那女助手看着在会议桌上滾动的人头,不禁双眼翻白昏厥过去,野兽伸出双爪抓住她的头颅使劲一扭,竟然硬生生将她的人头如摘果子一般扭了下来。
小梅吓得全身哆嗦,眼泪流了一脸也不敢发出一声,蓝晓茜爱柯正锋,可是一时之间却无法接受全身毛茸茸的野兽。她没有勇气阻止一只正在猎杀的野兽,看着自己熟悉的丈夫无情的撕咬着两具尸首,蓝晓茜忍不住哭了。
野兽听见了,牠心底也在哭,可是牠不愿意停下,15年前的憋屈,撕心裂肺的痛苦,今天,牠放弃了人的身份,以兽性吐出怨气,任谁也阻止不了。
会议室外的哭喊骚动让野兽发出一阵嚎叫,隨即冲了走去。小梅身子一软,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会议室外隨即传来淒厉的惨叫声夾杂着野兽的吼叫声,蓝晓茜与小梅听得心惊胆颤,摀着耳朶躲在会议桌下放声大哭。
直至陈志邦与手下进入会议室,蓝晓茜方才如梦初醒。陈志邦从没见过如此血腥凶残的屠杀,虽然明知她们已是受惊过度,仍然不断提出问题。东拼西湊的连贯蓝晓茜提供的线索,陈志邦大致上是明白了,尽管心里无法接受。
在保安室看了闭路电视以后,陈志邦犹如掉入了冰窖,尤其看见野兽一路杀戮而去,最终的猎物却仿佛是税收局的局长——穆扎希!
碰巧今天穆扎希出席会议,侥幸逃过一劫,然而陈志邦却发现野兽犹如猎犬一般在局长办公室东嗅西闻,停顿片刻似有发现似的望着窗外,正当众人看得汗毛直竖時,野兽突然撞开窗户便跳了出去。
陈志邦二话不说冲出保安室,老张等人忙尾隨而去。后巷只见洒落一地的玻璃碎,却那里有野兽的尸体?11楼的高度,陈志邦无法理解,事实却又明摆在眼前。
陈志邦深感事态严重,急忙向上级如实报告,並且强调必须马上增派人手以保护穆局长。
10分钟后,陈志邦接获通知,穆扎希在赶回税收局途中发生交通意外,轿车滾落了山坡。陈志邦交待老张等人留在现场协助搜证人员,自己匆匆赶往意外地点。
虽然陈志邦隐约感觉意外没那么简单,但是到了现场依然让他很是震惊,损毁不堪的轿车里到处是血迹与肉片,对,是肉片,穆扎希几乎被撕成了碎片。
这不是交通意外!陈志邦可以断定是野兽袭击了穆扎希的桥车。
更叫人震惊的是穆扎希的头颅不见了!
救授队与消防人员,警方搜索了附近每一吋,仍然一无所获。
3天后,陈志邦帶着一队人马出现在市郊的一个墓地。
报案的是墓地管理员,据他所说,平日都是2或3天清理一次,当他见到佈满蛆虫的头颅时便马上报了警。
陈志邦望着发现人头处的墓碑,赫然刻着柯铭诚夫妻的名字。经过鉴定,那颗人头便是穆扎希惨死以后消失的头颅。
半年过去了,野兽杀人的案件一直无法侦破,调查工作处在胶着状态,野兽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陈志邦手上的案件一宗连接一宗,野兽杀人的档案很快便被搁下了。陈志邦望着窗外,高楼林立,大厦密佈,在这个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还有多少野兽在隐藏?
陈志邦点燃了一根烟,在呼出的烟雾中,仿佛看见了柯正锋在某处森林里回归了大自然。
而蓝晓茜望着熟睡中的婴孩,神情却是复杂的,她看见了一闪而逝的绿光,那一秒的闪现,却是蓝晓茜一辈子的忧心。
柯正锋呢?如今是人?还是野兽?
冷冷的城市,开始下起了雨。
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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