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

“哟～小辣椒你从哪里回来啊？”

我抬头一看是那个认识我的客车司机，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外号，不由得心生感慨。

第一次见他是五年前我念高一的时候，从我家到学校要坐三个多小时的车，每次我都赶早，去坐六点那趟车。这趟车恰好他当班儿，见我的次数多了就跟我聊了起来。我把他叫明叔，明叔长得很好看，是大叔控的女孩儿喜欢的那种类型，又是幽默风趣能侃侃而谈，慢慢地我就跟他熟络了起来。他说我说话语速快又喜欢跟他争论，那个时候还没有流行“怼”这个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喜欢跟他怼，因为觉得很好玩儿。于是乎，他就给了我“小辣椒”这个外号。

在学校里每个月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回家和坐明叔的车，那个时候客车里没有空调甚至连风扇都只有驾驶员的位置旁才有，明叔总会把司机旁边那个位置留给我。他跟我开玩笑说“小辣椒，你看你每次都能享受高级待遇，得多给车费啊！”

“好哇，不过先把这笔费用记着，等我毕业的时候一起给你哈哈哈哈！”

“哇！你毕业的日子就是我成为富翁的日子！”

“等你成富翁了就请我吃饭”

“好～诶不对那我不是相当于没捞着好处嘛”

“你傻啊……”

……

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代沟，我跟他讲我学习上的事，他会跟我讲工作上的事，我们一起讨论电视剧，一起聊聊奇闻轶事，说说笑笑感觉三四个小时的颠簸车程也不那么难挨了。

他天生是个乐天派，他说不管你的情绪怎样，生活不还得过嘛，我们好不容易作为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得把“人”这个角色扮演好，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要努力克服然后往前走。

但是那一次的困难，似乎超过了他的预想。和往常一样他开着六点的早班车，我从车窗看得到美丽的日出。在他的手机响了好几遍之后，他接了电话，得知女儿得了白血病。我看到他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尤其是眼神一下子失了光彩。

在那之后，他的笑容里总是夹杂着忧愁。他比以前更拼命的工作，四处找人借钱，联系各个有名的医院，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受。

有一天他跟我讲，他觉得人生好苍凉。他竟然用了张爱玲用过的那个词，“人生就是一个苍凉的手势”。他说“疾病太可怕了，折磨着那么多人的身心，我们有时明知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却还要挣扎着，我们总以为有希望，可是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两周后，他的女儿离开了。

后来，准备高考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学校没有回家，明叔怎么样我不得而知。

直到今天，两年之后的再见。我有一丝恍惚，关于过去，他的过去和我的过去，随着时间流逝了这么久。

“明叔，好久不见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好看呐？”

“人老了哪里还好看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