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二份工作是跑业务。粗陋不堪的名片上,老板给印了个销售工程师头衔。我在学校时虽然谈不上德艺双馨,倒也算是品学兼优。
工科专业的我那时理想的工作是搞设计,可惜时运不佳,人艰不拆。每次去面试一份技术类工作,总会被人事划拨到业务板块。于是见客户,送货,收钱此类工作便充斥着我的后半生。
有次押货从广州去江西南昌,那时还没通高速,走的是一零五国道,翻山越岭地全是盘山公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坡。坐在驾驶室后排,闭着眼都感觉头晕目眩。
前面坐着两个司机,轮换着开,像是师徒关系。一个比我大,另外一个看上去比我还小几岁,不到二十的光景。
师傅话多,一路吹着口哨,多数时间都是他在开。徒弟话少,开得也少。我那时也不大喜欢说话,风景看累了,就一头倒在座位上睡觉。
中途停过一次。在路边餐厅吃午饭,我叫了三菜一汤,顺口问多了一句喝不喝酒。徒弟说不喝了,叫师傅多喝点,车子等下让他来开。师傅起先不同意,说你技术没过关,盘山路不好走,容易出事。
徒弟说没事,这么久看你开都看熟了。
那时候酒驾没人查。
师傅和我多喝了几瓶啤酒。喝得兴起时,徒弟也在一旁以茶代酒感谢师恩。最后又开了一瓶白的六十二度。
差不多的时候老板突然来了个电话,叫我坐长途车赶回广州。说是有台机器坏了,别人修不了。
结完帐,我们便在餐厅门口分了手。
师傅摇摇晃晃地爬上了驾驶室的后排,徒弟上了驾驶座。看来徒弟开车技术确实还不太熟,捣腾了好一阵才打着火,歪歪斜斜驶上了正路。
回来广州直接跑去客户那里修机器,发现是他们忘记加水。从垃圾桶里翻出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子,灌满水倒进去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回公司上班。前台小姐见到我表情诡异,说你没死啊。我说咋了,修台机器会死?老子昨晚就回来了。
她把我扯到一边,瞄了瞄老板办公室,神秘兮兮地说道,货车师傅死了。
死了?那徒弟呢。
他还好,睡后排。半夜车子翻下去的时候把他吵醒了。
睡后排的不是师傅么?
开头是。徒弟对老板说,师傅嫌他开不稳换下他了。
可是师傅他喝醉了啊。
我捂着嘴把这句吞了下去。
后来不久,我又去南昌送货,走的依旧是一零五国道。以前一起开车的师徒俩,现在只剩下了徒弟一个。
我突然发现他在盘山公路上开得贼快,转弯并线加速,活儿比师傅还麻溜。
毕竟有前车之鉴,我提醒徒弟开慢点。他笑了笑说没事,送我去南昌后,还得去趟师傅家看师母。
他一手熟练地扶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掏出钱夹子里的一张女人的照片,在我跟前使劲地晃了晃。
那是他的师母——
徐老半娘,风韵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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