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商务交往认识的人当中,W是比较特殊的。
W是一家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此人拥有多项国家专利,有不少公司借助他的发明赚的盆满钵满,他只拿极少提成,继续埋头研究新技术。据说他曾经很有钱,但据说又变得很没钱,据说他还买过地买过房车,据说如今还是干着技术工的工作…关于他的说法很多,我一直没有机会碰到他。我们没见面之前有过几次电话联系,他话语不多,也不喜欢啰嗦。作为一家新厂负责人他显得格外寡言少语,这也是投资方想要邀请我去协助他的原因。
“噢, 忘了跟你说了,上次政府那边有人找我,说旁边那家工厂设备用地不够,问我们借三跨,我答应了。”
“什么,W总,三跨,我们总共才十跨,这么重要的事你没跟董事长说?”我有点急了,刚出的新厂房设计图纸完全依照原来十跨规模规划的,这一弄,十分之三的地没了。而且拿地和尺寸变更的事是最大投资方董事长才能做决议的事,更何况公司一直期待更多的地方,而不是缩小面积。
但木已成舟,W挠了挠头皮,我听见电话那端咕噜一句,我当时没想这么多。这可是工厂大事,为了这些用地面积,大老板花了不少心思。放到他这里,他倒好,人家一句话他就答应了,真叫人哭笑不得。
这次飞回来我终于和W碰面了。碰面的地点不是咖啡馆也不是办公室,是在他家里。依照他提供的地址,我找到那个小区,小区不大,只有大约十个门洞,也就是两幢楼的样子。
一进门,一只黑色的大脑袋冲过来,差点把我扑倒在地。我一看,好家伙,一只浑身健硕通体黑得发亮的狗,正屁颠屁颠地冲我舔过来,短小的尾巴摆得可欢了。

“大头,回来,回来。哈哈,这是我的大头。”W总有一半以上的头发已经白了,但身体很健硕,他扭头冲里面喊了一句。“小头,把大头收起来。”从里面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一个高个壮小伙子,一听到里面的声音,那只方脑袋的狗立马调转方向扑过去。
原来W总以家为公司,以前有钱时在市内买了几套房子。眼下他和几个徒弟长待的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至少有150平。各个房间大,客厅尤其大,大得能装下好几个设备——地板上有几台小型设备和几卷线缆。见我来了,大头似乎显得很兴奋,主人似的在各个房间窜了一通,又在客厅的设备旁转了一圈,直到把身上蹭满机油,然后一下子跳到客厅真皮沙发上。
我傻眼了,这沙发还能坐吗。W总挠头的样子这回我终于亲眼目睹了,他嘿嘿笑了说沙发大黑坐就坐吧,我们坐别的房间。

和W聊天是很没劲的事,说不了三句话,他就露底了,没话了。我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继续交谈下去,他似乎也没找到什么话题。好在就在这时他徒弟进来向他请示样品存在的问题,他一下子话就变得滔滔不绝。有门!这是工程男——而且多年工程直男的人啊。日常聊天对他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但你要和他聊产品聊技术,他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久,主要是关于产品和产品技术的。我们兴致勃勃地讨论材料,工艺制成,工艺难点,工艺改进可操作性。当然顺带着他讲道他的个人经历和至今都没有成家以后也不会打算成家的现实。
“明天,我们去扬州!你,一起去!”晚上吃饭时他突然抬头说。
“上海的行程码带星号,估计扬州是去不了吧。”我有点担心。
“什么是行程码? 我去扬州那么多趟,从来没听说过这事啊。”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OMG,这什么年代,居然有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行程码的事。事实上他的确不知道,他的徒弟解释了原因,原来他们一直是开车去扬州,而且来回路上凡遇到查询行程码或健康码的事,都由徒弟代劳。
W也不喜欢看电视,他这套既是家又是办公室的房子里,真的没有电视机。几个徒弟也是工科男,很少说话。作为一个真正工科出身的我,突然觉得在W这里我仿佛是个假工科男了。
就这样当天晚上我们约好第二天出发去扬州,那次,他们照例带上大黑——一只漂亮的法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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