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世说新语》
几日大雪,蓦地想起这则故事。雪夜醒来,饮酒自斟,念隐士诗,思隐士友,冒雪乘舟而访,不顾寒冷,不计夜深。这样的真性真情在现世该去何处寻觅?即便是有如此之性情,又是否恰好能有这样一可访之友?
常说魏晋时期之人,性情豁达,心胸开阔,是一群真情真性的“任性”之人。这样的“任性”是有其社会背景的,于现世的我们是可望不可即。
我们从来被冠之以规矩,束之以道德,从幼年时期开始便是如此,多年积累出的习性,已经使得我们忘记散发人之本性,忘记如何“任性”。
读到魏晋时期的各种趣事,总会忍俊不禁。当人们真情真性做事情时,一个个都像是大孩子般,赤子之心便是如此了吧。
“雪夜访戴”的故事深入人心。如果说王子猷之前的一切:夜半独酌,趁兴访友。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能理解其所作所为,可他最后却无功而返,临到门前却兴尽而归,便实在令人有些费解了。
现代社会,我们讲求的是做事情的效率和结果。“半途而废”我们从小便耳熟能详,它被确定无疑地归类为贬义词,是我们尽量要避免的行事方式。
然而,王子猷此次雪夜访戴的半途而废,却偏偏流芳千古,成为美谈,同时还令其增添了人格魅力。这样的事情,也是世间难得了。
我们羡慕这样的性情,却又却又为什么不愿也不敢做这种真性真情的人?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太过“聪明”了的缘故吧。
达尔文主义告诉我们:社会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食物链,你弱,你就危险!当人们认识到这一点,且完全接受这样的社会达尔文时,每个人都开始“不示弱”。
“不示弱”就是不向他人展示自己的弱点,将自己保护在蚌之硬壳中,以获取自己的片刻安宁。而真性真情,恰恰最容易暴露自己的喜好与弱点,所以“雪夜访戴”的故事越来越少。
爱,不能爱得太满,那样会暴露自己内心的弱点,会显得自己像个loser;
事,不能做得太满,那样会显露自己的才能,会为自己招来各种不可预知的麻烦。
总之,现代人在心中时刻告诫自己:不要太任性,凡事多留个心眼,多留条后路。所以,人与人之间的戒备越来越多,隔阂越来越深。
我们也绝对不能容许王子猷的“半途而废”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目的才是最重要的,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存在是目的,而非性情。
我也和众人一样,虽内心对魏晋风度有无限歆羡,但实际上也不过昏昏然随着大众起伏,没有勇气一味追求真情真性之美,毕竟,在这样一个时代,真情真性的显现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
那个说皇帝没有穿衣服的小孩子,他还好吗?
(365日更训练营 49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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