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人

写在2020年的年尾

在医院进修，下班了在立交桥下准备蹭车回去，等人的间隙，看着夜幕下眼前的红绿灯，回想起这一年，似乎匆匆就要过去了，身边一起进修的小伙伴也会分道扬镳，我又将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想起过去的半年每天上下班都与我同行的文强君，以后见面次数也不会那么多了，继而一阵孤寂感袭来，想起过去的种种。

我毕业的那一年，和同期的同学们一样，分到了天南海北的基层单位。从校园的热闹里一下子就跳脱出来，在陌生的环境中努力地结交朋友，填补内心的孤独感，然而就像路边同行的路人，虽是同行却不见得可以熟络继而无话不谈，我最初的两年多数时候是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的，选择这样做是因为我觉得身边的人总也无法理解我内心的苦闷，也很难分享我的喜悦。不过感谢互联网，我还可以和几个同学在线上互诉衷肠，倾倒苦水，却也只是吐槽和抱怨。于是周末假日出去，总是独行一人。我也逐渐习惯一个人过周末，理发、洗澡，到街里胡同寻找美食小吃，在电影院看期待已久的电影。我记日记，写影评，在线上分享，因为我觉得线上反倒是热闹。这时候不出意外，我应该是继续向着宅男的方向发展的。但是办公室里，一位老大哥总是找我聊天，他年长我两旬有余，却总是能够点破我内心的烦心事和小想法，他经历和阅历都很丰富，给我讲了很多单位往事和自己的故事，我就一边看书一边听着，不时地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有一份看透世事以后的达观和幽默，也有一份嫉恶如仇的个性和张扬，在那样一个死气沉沉、管理严格的单位，我总是觉得他是另类，但是调侃背后是对形势的关照和分析，是对信息的汇聚和提炼，更有对未来的预测和把握，在我内心原本混沌的重要选择，逐渐地清晰起来，我很高兴能有人和我的想法呼应，能够说出很多我想说的话，很快我们成了忘年交。即使是我随后改变了岗位，Y大哥的关照也时不时让我觉得温暖，在机关的最初几个月，那些适时的提醒和点拨让我坚定了选择和信心，让我总是在对人性不断失望的时候告诉自己，你看，这个单位还有Y大哥这样的人关心你。最后离开D市前一天的饭桌上，Y也如我所料地说出了周围人都没有说出的话，客观地分析了我选择的利与弊，我在一旁认真地听着，说着以后会常回来的，Y笑了笑说，不会的，这个地方你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这一顿就我来请你吧。现在距离那顿饭两年了，我确实没有再回去，我明白正是见多了分别和告别，才会对这个事实了然于心：世界真的很大，如果没有刻意地见面，就真的不会再见了。

我岗位的变动倒是丰富，这也让我渐渐有了些经历。在基层卫生所代职，有一个老大哥就快要退休了，我刚去的时候和大家也有说有笑，但是我自己感觉总是难得尽兴，直到早我来这里的学长执行任务回来，我高兴地打招呼，老大哥见状，说了一句：从你来这里没有见到过你这样发自肺腑的笑过，终于找到可以聊天的人了啊。说着眯眼笑了起来。其实很多人，只看一眼便一切知晓。第三年我去了机关，又开始过上了加班干活的日子，前期的清闲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没日没夜的加班，随时待机的紧绷。有一阵子我头晕眼花，懊悔选择这个岗位，在院子里苦闷地走着，见到换好衣服的J大哥，他应该是准备下班了，结果他跟着我一路走了过来，陪我转了半圈开始问我，为啥愁眉不展，我说活干不完，更干的苦闷，他哈哈一笑，说工作就是工作，不要把它当成全部，你在这里就是历练，熟悉机关事务的流程，学习协调不同部门的工作，以后对你也是有帮助的啊。我豁然开朗，一方面我惊讶于J大哥平时严肃的做派能够说出这番话，另一方面我感觉到，我不是一个人有过这些苦闷。后来遇到越来越多的小伙伴，发现在基层看过的他们的严肃和强硬的另一面，也是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一起在ZB值班室值班的Y君，就是一个随时都能把你逗笑的人，越是繁忙越是调侃，越是苦逼越是自嘲，工作上的糟心事恶心事不断，但是这些幽默和调侃却成了我们手中的武器，不断地向着生活挥砍，告诉眼前的困难，你只是挑战，而我终将胜利。

同路人可能不是身边人，相隔很远也能够感同身受，同心同路。F君是我的同学，上学的时候我们交流很少，毕业了也分去了不同的地方，毕业以后鉴于类似的处境和遭遇，我们偶尔开始通话，或者微信上聊天，我觉得他和我很像，喜欢探寻眼前处境的背景和原因，想要从一般的事理上寻找目前不合理规定的漏洞，甚至我们也讨论那些规章管理的合理性，在讨论中，问题往往能够深化，我们也逐渐深化自己的认识。直到F君最终离开了单位，骑单车来找我，我们又一边寻访着美食，一边天南海北的聊天，给对方的决定进行分析和指点，那一刻我发现其实我们也是同路人，超越了空间的阻断，也跨过了表情和身势语言，单纯是思想上的交流，是想法上的碰撞。F君讲述了他最近一年的经历，让我称奇，也告诉我很难复制和照搬，我那时候是明白这一点的，眼前的路虽然模糊而昏暗，但是不远处也是有着微光的，可能是几年的工作经验总是让我只能前进无法退后，我习惯了即使只看到微光也想继续走下去的做法，当然也有人选择转身掉头。

眼前红灯变了，文强君走过来，我们又一起等着D姐来开车。

2020就快要结束，我忽然零散想起同路人，我知道走到今天再回头看，发现不仅是记忆里，我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中也有他们的影子，我们在不同的时间和人生路上相遇了又分开，却留下了许多故事和精彩，这里我说不完也说不尽。可能我也是别人的同路人，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但是人生的美不在结局，而在于我们一同走过怎样的风景，如果有一个正陪你走着的同路人，那就好好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