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人世间》中几乎被众口一词认为“高攀”了省长家女儿浩冬梅的周秉义,他包括他的家庭,他的家人都被郝省长及夫人打骨子里的嫌弃,父亲近乎讨好的送上自己舍不得喝的茶叶,和周秉义转送的友人送的南方特产,当面让女儿放到收纳礼品的小房间里,谁知阴差阳错地因郝省长突发哮喘,被黄秘书又原封不动地送回周家。这对周家父亲是个打击,对周秉义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仿佛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网中间苦苦挣扎的周秉义和郝冬梅,网两端是贫富悬殊的两家人相互猜疑,敢怒不敢言。
小时候,大约我读五年级的时候,班上突然转来了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圆脸,衣着打扮显示高人一等的阔气的女孩子,她叫陈敏捷,老师对她笑眯眯的,客客气气的,给她安排在教室里最好的位置,旁边坐着班上成绩最好的同学。不久我就听说她的父亲是新调来的镇长,她念书是不需要交学费的。那个时候,一学期的学杂费是十元钱,我家里穷,很多时候都交不起这笔钱,然后被老师叫出来谈话,甚至和一群同命相怜的同学一起被叫到操场上接受校长训话然后被毒辣辣的太阳烤得面红耳赤。而陈敏捷一次都没有被叫到过。
我们和陈敏捷渐渐熟络起来。有一次傍晚放学,我和另外一个叫曹慧的女同学被陈敏捷约到她家里做作业。走过大门口,以前凶神恶煞的看大门的老头和气地跟陈同学打招呼,微笑着说,都你同学呀,欢迎欢迎。她家是独门独院的,屋子里摆设富丽堂皇,她的房间里有白色的窗纱,有玉碗里摆着的幽雅的水仙花。我们三个头挨头趴在一间红色茶几上写作业。
吱吱,门被推开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闪现在瞠目结舌的我们面前。哪里来的小孩子,是敏捷你带回来的。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去吧。敏捷,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带同学到家里来,你都不听。陈敏捷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咬咬嘴唇说,我记不住作业布置的啥了。现在清楚了吧,放同学们回家吧,不然人家家长会着急的。
我和曹慧吓得顾不上吧书本收进书包,就这样一股脑抱着自己的破书包跌跌撞撞地往出奔。不过临出院门还是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大门口又被板着脸的看门人高声喊,出去,出去。
逃出去老远,我和曹慧才互相打量一番,你看看,我穿着一身黑不溜秋的自己母亲做的长袖衣服,那时候我最盼望能拥有一件像陈敏捷身上穿的白色的碎花短袖,而曹慧脚下一双断了袢的塑料凉鞋,头发被妈剪的像狗啃的似的,我们俩还大言不惭地跑到镇长家里丢人现眼,还被高高在上的镇长夫人像轰小鸡似的轰出来。
那个时候,我不过十一二岁。我已经明白摆在我和陈敏捷面前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们之间是不可能做朋友的。农村的孩子只配和泥巴和矮房子为伍,你逾越界限闯到别人的领地,是要受到谴责的。又过了些日子,教管会主任的女儿李娅也转到我们班了,她和陈敏捷做邻座了,两个人形影不离地做起了朋友。我心里一阵酸溜溜的。也许镇长夫人会同意她的宝贝女儿和主任女儿做朋友吧。
好多年过去了,听说陈敏捷成绩不太好,上了二本学校,不过通过关系被安排到市里财务局工作,嫁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世界很小,世界很大,她和我只不过半小时的车程,可是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她的父亲早就当了更大的官吧,她的母亲也许会更瞧不起人吧。谁知道呢。我时时会想起当年那个圆圆脸庞头发又黑又亮的陈敏捷,也会想起她母亲那一双怒气冲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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