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留在我文字里的藏族女孩 ——告别西藏

藏族女孩

文/未末的背影

西藏归来，时空转换，再次恢复了车水马龙，熙攘嘈杂，洗手持羹的生活。布达拉宫，大昭寺，仓央嘉措，磕长头的朝圣……都成了不真实的记忆，渐渐消淡。

可旅途中结识的藏族女孩，却时时荡漾在夜的黑，黎明前的光里，我终究放不下，拿起笔，要把她们留在我宁静的文字中，作为和西藏的告别。

姐姐，你很美！

清晨的布达拉宫，顺时针涌动的人群，除了很多如我一般的游客，更多的是藏民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绕着布达拉宫转经，之后他们还要去大昭寺，磕长头祈福，这是他们每天晨起后必做的功课。

磕长头的朝圣者

我不是佛教信徒，不是为了朝圣千山万水奔来西藏的，我只是来寻找，这些年来，自己执念不改，要来西藏的答案。

布达拉宫，高远静默，凝重庄严地屹立在那里，不来也不去，温和淡然等着信徒的朝拜。我一步步随着手持转经，口诵经文的藏民走近了她。

在她面前，我只留下，身着白纱衣，风起红丝巾的背影，这是我的朝拜，因为容颜不美，相貌沧桑，因为岁月有痕，心海有伤……

我只把未末的背影，留给虔诚，留给神圣！

我不想净化什么，我只想寻找回自己缺失的东西，可怎么能时光回转，治愈伤痛呢？

“姐姐，你的票。”

清冽的提醒，我回头寻声，一个七八岁光景的藏族小姑娘，笑盈盈地递过来，从我衣兜丢落在地上——布达拉宫的门票。

“哦，太谢谢了，小妹——妹——”

我艰难的吐出“小妹妹”的字眼，。要知道，就连孩子小学毕业的同事，都会铿锵有力地叫我未末姐。更悲催的是，超市里一脸胡茬呆头憨厚的男导购，竟尊敬叫我“阿姨”了！

我早就意识到，女人容颜我从未拥有，也将永远失去，也越发感到世俗生活里渐渐流失的温情，憧憬，爱意……这几年，我内心一直涌动着人在中年的忐忑！

“姐姐，你怎么了？不去布达拉宫吗？游客票很贵吧，我们两元钱，我和嬷嬷天天来。”

小姑娘很活泼，看出我失神，跟着旁边的转经前行的老人，边走边和我闲聊起来。

记忆中的“梅朵”

她头发有点乱蓬，脸上高原红很明显，旁边被她叫作嬷嬷的，想必是她的奶奶，穿着藏服，尤其前面长方围裙，又叫“帮垫”，色彩对比鲜艳。老人家手持转经，一脸祥和的皱纹，一心一意往前走。

女孩含笑的眼睛，清清凉凉的再次叫着我，“姐姐”，我竟有些感动了。

“我哪是姐姐，不美也不年轻啦。”我尴尬地自嘲道。

“怎么会？姐姐，你很美！我就觉得自己很美呀，我嬷嬷也美，我阿帕 ，阿妈每次过年过节回来也说，梅朵好美！”

小姑娘忽闪着清澈的眼睛，欢快的蹦蹦跳跳的边走边说。

“你爸爸，妈妈，那么久才回来呀！”我看着这一老一小，油然升起了怜悯。

“阿帕 ，阿妈在日喀则有活干，赚钱呀。我知道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这就够了呀。所以我和嬷嬷天天来给他们祈福。”

“姐姐，你真的很美，梅朵也美，是不是？”

到底是爱美的小女孩，话题又兜转回来了，直率质朴地要得到我认同的回答。

“恩，姐姐美！梅朵当然更美啦！”

遮阳帽，彩色镜，红丝巾，白纱裙这样装束的我，在她眼中，的确认定是美丽的姐姐。

而她，在我眼中，也是毋庸置疑的美！

也许只有在西藏能看到这样的小姑娘，干净的眼睛，热情的笑容，不设防的与陌生人的攀谈。父母远离不忧伤，把爱放在心里；与老人相伴不苦闷，把情放在脸上。纯朴的自信，纯良的心境，纯净的夙愿！

而我们，感怀伤春，“易伤”体质，隐晦，纠结，烦忧，患得患失，自艾自怨。

自认为经历了太多人世沧桑，来西藏，或多或少在内心深处潜隐藏着：抚慰，净化，疗伤抑或救赎。

布达拉宫的宏伟震撼，我只看到了争相拍照的熙攘人群；达赖、班禅的佛学精深，我傻傻的分不清两者的区别，唯一真切是高原反应的症状——头晕晕的，心慌慌的。

而梅朵——

一声声，真真切切的姐姐，醍醐灌顶！

原来我也可以美美的

好好的生活，
好好的变老 ，
好好的把自己照顾好，
好好的把苦楚都忘掉，
好到遗憾无法打扰，
好到幸福自来寻找！

叫我——小拉萨

西藏在路上！

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又是一天的车程，从拉萨一路“振动模式”——雨中的路况糟糕到无路可走，七个小时才到林芝。

旅游车终于停在巴松措景区，一路困顿颠簸，同伴们，意兴阑珊！

“嗨，我是小拉萨，喜欢我的跟我来呀！”

欢快的少女的嗓音，搅动了大家慵懒的神经。女孩一身黑黑的戎衣，有些毛燥的马尾辫子，一甩一甩的，这女孩子有些意思，大家呼呼啦啦上了她所在的观光车。

我就坐在她的后面，她转过头去，一阵低咳，听得出嗓子发炎，可能是感冒了，不过她很快拿起麦克，在沉闷车里嗨起来：

“叫我小拉萨吧，今天状态不好，嗓子哑了，不过大家如果对我笑，小拉萨就开心啦，会忘了嗓子痛，会讲好多有意思的东西！”

她狡黠的笑起来。

“叔叔，笑笑呗，小拉萨紧张，呵呵！”

前排一位老年男子，一脸的疲倦，小拉萨调皮的话，全车哄笑，他也露出笑容。

我和同事坐在她的周边，一下来了兴致，开始启动配合她逗比的模式，一路穿越山林，她滔滔不绝讲着，偶尔会大声发问：

“你们猜！”

我们的回答不论对错，她都兴奋郑重的大叫：“你说对了（错了）”！引得我们大笑。

观光车停在第一处观景台时，居然下起了大雨，懒散的我，把伞忘在行李箱里，还好发现车边挂了几把雨伞，我猜是景区外卖的。

“这伞不卖，但可以租”，小拉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景区嘛，这是可以理解的，我呵呵笑问多少钱。

“五块钱——”她说的很不自然，还下意识看了一眼司机师傅。我立刻明白，这伞的租金是司机收益的，小拉萨代为管理。

“没问题”，我掏出五元给了司机，拿起雨伞下了车，没带伞的游客还真多，连带着小拉萨放在门边的雨伞都被拿走了，小拉萨没有询问，直接扣上帽子冲到雨中组织大家。

我跑上前和她合打一把，她亮晶晶的眼睛，含着笑意。

再上车时，司机边开车边往车后看，小拉萨开始局促不安了。很多后下车拿伞的游客，以为是免费备用的雨伞，没有交钱，我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替她解围。

“小拉萨，你多大了？”

“你猜！”她立刻忘了为难的事，开心起来。

“十七，还是十八？”

“我下月就满十八啦！”她眉眼都洋溢着快要成年的骄傲！

“还在读高中，放暑假在这当实习生，你们如果饿了，上面景点有青稞面做的披萨，你们如果吃一个，小拉萨就有收入呀！”

“那是多少？”

“一个饼子，我有一块钱！我昨天赚了60元的零花钱呢！”

小拉萨兴奋地咯咯地笑起来，我在她的近旁，长长睫毛，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好看。

“你太可爱了！”我不由的赞美她。

“真的吗，有喜欢吗？有多喜欢就吃多少个饼子好啦！”小拉萨带着羞涩，真诚地推销着她说的青稞披萨饼。

到了湖心，下了车，大家呼啦围住了饼摊，七七八八点了好多份。其实藏餐的饼子味道，汉人还是吃不太习惯，可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大家还是把饼子吃了精光。

她跑前跑后给大家照相，我偷偷问她可不可以给她拍照，她爽快说，可以呀，不过不能用到不好的地方！

按下快门，照片里的小拉萨拘谨的没了灵气，可真实的她，是生动欢愉满足的。

小拉萨

坐车下山时，大家困乏了，车外又下了雨，她摆弄着手机，一首用藏语翻唱的《喜欢你》，在丛林穿梭行驶的车里回荡：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双眼无故地仰望
喜欢你 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 轻抚你 那可爱面容

我不知道，为什么无来由喜欢小拉萨，也许就是简单的喜欢简单的她，爽朗的语言，透明的快乐，坦率的赚钱，小小的为难，点点的羞涩，一切都是真实！

好久没让自己这么简单真实了！

欢迎，来卓玛家做客

作为村子开放旅游的接待员，工布藏族的2号家庭的卓玛，我和她没有直接的对话，只是临走时，合影告别！

勤劳的卓玛

她邀请我们来到她的家，在藏俗浓厚风格的客厅里，侃侃而谈。

讲她的阿帕，阿妈，数落她学坏偷懒，学着汉人，生完娃坐月子了。

讲她的达西，藏族的试婚制，多个恋人，只有怀孕才能谈婚论嫁，决定嫁给哪个。

讲天葬，108块的解剖尸体，秃鹫列队与人的交流还有天葬师的修为。

讲藏银，银梳，银碗功用……

我当然知道，工布藏族作为国家扶贫旅游试点，有很大营销的成份在，可即使做生意，藏族的卓玛也做得有情有义，暖人心怀。

她开怀地笑，说今天她一次接了两个旅游团，晚上会有村长小喇叭表扬的；还不断嗔怪，为什么汉族人要把冬虫夏草功效说得神乎其神，决对不是藏民吹的牛皮；听到有人没吃早饭，喊来阿佳（姐姐），马上烙了一盆青稞饼，冲好酥油茶……

一路从西藏走过，寥寥数语的这三位藏族女孩给了我别样的西藏模样！不仅仅是传中的天堂，朝圣，神奇，佛法……

她们让我寻到了自己执念西藏的答案！

平静的幸福和真实的生活！珍惜拥有，简单就好！做自己人生大戏里永远的女主角。

关于西藏，只有亲眼去观察，用心去体会，一切表述，对于亲历，都是苍白，无色，也只有这样，才能放下对西藏耿耿于怀的心结，做到朝圣的纯粹，内心真正和西藏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