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上班归家途中,想起冰箱里没有青菜了。
于是,途经菜市场门口,特意停下车子,想到市场里转转,看买点什么菜回去。就在市场门口,一位满头花发的阿姨叫住了我,说自己刚从地里摘的红薯叶,问我要不要买两把。我停下脚步,一低头就看见她面前铺着一个蛇皮袋子,袋子上整齐地码放着一把把叶茎舒展的红薯叶。凭经验,料定单卖一种野菜的老人一般不会是菜贩,心里当即有一种亲近感。再看那些红薯叶,暗青的叶面,紫绛色的叶背和茎杆,农村长大的我一眼便辨认出,这是红心红薯的茎叶。
两块钱一把,带两把吧,看看多新鲜。阿姨见我有兴趣,更加热情地招徕我,她高举一把红薯叶,几乎凑到我的脸前,像邀我鉴赏珠宝一样,让我更加看清她的菜品。我觉得没必要再进菜市场了,就说,给我装两把吧!
对于农村的老人,我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信任和体恤之情。这是一种深植在骨子里的情感,也许这一世都褪不掉,人对自己生命扎根的地方,总会不自觉地流露一种说不太清楚的感情,是眷恋,亲切,怀念?也许还因为自己的血脉尚流着土地沉淀出来的汁液,所以对那些血液同样流淌着土地汁液的人,就产生了亲呢的感觉。
因为这位老人,因为这两把红薯叶,难免又触动一些过往,令它们从我的记忆里闪出来。最先闪出来的,是我偶尔端着染色的面条嫌弃这不算菜的红薯叶,觉得有些委屈,就像受了欺骗一样。那时候真傻,觉得红薯的附属品不能算作正儿八经的菜,有些以假乱真的味道。
这种感觉的起源,是村里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不算太精明的样子,嫁的老公是个孤儿,家里很穷,只有空荡荡的三间平房。男人早出晚归在城里建筑工地上挣钱,女人一边养育两个儿子一边下田干活,不知道男人是把钱花到别处了,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傻女人,平时也不给女人零花钱,女人只好每天从地里择些红薯叶做菜。久而久之,村里人一看见女人将近中午时分还走出村子去,就知道她又去摘野菜对付这一顿饭了。于是别的女人,就背后窃窃私语,为她感到惋惜,说女人可怜,天天吃不上菜……
正是这个女人和村里人无意间营造出来的可怜氛围,让我一度对红薯叶产生抵触情绪,只要一吃到这种野菜,就马上联想到那个女人,顶着中午的大太阳,面无表情的穿过村子,也不与人搭话,自顾自在众人的别样目光中丧气地下田去。我知道自己的父亲常给家里留零花钱,我甚至知道零花钱就放在条几的抽屉里,但我还是担心自己的母亲会可怜,害怕自己的家庭那么冰冷不堪,招人闲言。其实,村子里像我家这样,偶尔吃些红薯叶子的人,并不在少数,亦或者家家都有。
后来终于明白,村里人同情的并不是女人天天吃红薯叶子,而是那家的男主人根本就是看不上自己的傻女人。在他的眼里,女人也许只是一个工具,不值得体谅,不值得他付出温情和关心。这样的想法是在女人悄悄离家出走后许多年,我才悟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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