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疾病,这可能是我最沉重的一个行李箱了。在我小时候,大概是八九岁,我得了急性阑尾炎。现在看来这是再小不过的毛病,一刀把阑尾切掉就万事大吉了,但在当时我们老石旦那个小地方,在我奶奶爸爸都处于无知者无畏的状况下,这个小小的阑尾却成为了我的一场灾难。
还记得那个晚上,奶奶做了我最爱吃的肉炒圆菜,我吃了满满一碗,然后还喝了一大碗酸奶,满足了,和胡同里的伙伴们继续玩耍跑跳。大概是后半夜开始,肚子疼的受不了,想上厕所又什么都拉不出来,肚子坠着,好难受。奶奶也许给我吃了一些她认为能治百病的泄火药和消化药吧,但是我并没有好转,印象中到了第二天晚些时候,奶奶才带着我到大医院(地点在大一号的医院)找正规大夫,大夫从我的耳后根取了一点血化验,还让我躺在一张冰冷的,硬邦邦的床上,按我的肚子,哎呦,好疼,疼的已经叫出来了。之后我蹲着在走廊里,奶奶去取结果,和大夫交流。急性阑尾炎,大夫的诊断很明确,给我输了液,第二天好像不疼了,奶奶带我回了家。回家之后又开始 疼,爸爸找了他很信任的一个扎针大夫给我扎针,但是我的肚子还是坠的很厉害。后来的记忆很模糊了,我为什么又再次回到医院?那一次大夫怎么给我诊断的?谁陪我去?那些细节统统记不起来。大夫埋怨奶奶私自带我回了家,明明能手术解决的阑尾炎现在变严重了,我的阑尾已经穿孔,引起腹膜炎, 我的肚子里全部是浓,现在只能保守治疗,输液消炎化脓。再一次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每天要输五六瓶液体,期间医生还拿了大拇指粗的管子插进我的肚子里抽浓水化验,某一天晚上,我不能喝水,嘴唇干裂,奶奶就用棉签沾了水给我涂嘴唇,那一个月仿佛是小时候最黑暗的时刻之一(另一个时刻是我十二岁的新年便秘事件),在医院里的每一天都渴求自己能早点康复,和奶奶保证过好多遍,出院之后要慢慢吃饭,要好好吃奶粉泡馒头,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
出院的细节已经不记得了,出院后的第一顿饭也忘记吃了什么,回想起这一段经历,只觉得痛苦,害怕,无助。也许,我内心关于疾病的认识就是在这件事情中形成的,疾病意味着痛苦,难以诉说的痛苦,你们都无法体会只有我才能感受的痛苦;疾病来时,我自己必须重视,如果把决定权交到别人手里,很可能给我耽误了,我必须足够重视;疾病还意味着虚弱,无助,任人摆布;疾病还意味着灾难。
童年时候的信念确实在影响着现在的我们,我现在很害怕疾病,所以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一有蛛丝马迹立刻向医院进军!头疼?是不是脑瘤,赶紧拍个ct;胳膊疼?是不是骨癌,想去问问;心慌?难道是心脏病的前兆?买瓶救心丸放在家里,之前不太理解自己,以为是自己太怕死的缘故,写完这个完整的故事知道了,小时候我就形成了这样的信念,有病就要及时看,不能盲信偏方也不能抱有侥幸心理,要不然小毛病也会是一场灾难。
其实,我还是被小时候的这场疾病搞怂了,那时我应该还形成了一个坚固的信念,我身体是虚弱的,我本来就是体弱多病的孩子。我现在看到了这个信念的源头,觉得很有趣。理性分析一下,哪个吃了很多饭还猛烈跑跳的孩子八成都会得阑尾炎,得了阑尾炎不接受治疗和手术那结果也八成是穿孔,所以这场疾病只能说明我是那“八成”,但并不能说明我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小时候受过这些操磨,现在仍然身体康健,是不是反而说明我的生命力很顽强呢?是不是说明我的体质很顽强呢?
现在,我想对小时候的自己说“娟娟,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疾病的痛苦,从早到晚输液,不能吃饭,还要被粗针插进肚子里抽浓,这些经历真的让你害怕,小小的你承受这一切,真是难为你了,你很勇敢,也很幸运,这些都过去了,现在你是个成年人了,有了更多的经验也掌握了更多资源,你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也请你相信,相信自己顽强的生命力,给你一个大大的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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