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山夏牧场》是《羊道三部曲》的第二部,荣获了“人民文学奖”、“朱自清文学奖”、“天山文艺奖”等。
晚春时节,李娟跟随扎克拜妈妈一家离开了春牧场,迁徙到了水草丰美的冬库尔夏牧场。
冬库尔满目青葱,草嫩汁多,水源充沛,“冷而不寂,万物升腾,生命迹象沸沸扬扬”。
李娟在冬库尔的工作包括基本的家务和协助放牧。
基本家务有,生炉子、烧热水、每天准备五到十次的茶水、做晚饭、洗碗、收拾被褥,帮忙补卡西和斯马胡力的破衣服(每天都要补)等。
摇分离机给牛奶脱脂,帮着赶小牛,帮助小羊入栏。
李娟还给自己布置了任务,每天散步,睡觉,确保自己不生病,不给大家添麻烦。
02
李娟每天要准备五到十次的茶水,因为对牧民来说,喝茶是相当重要、相当有仪式感的生活内容。
牧民的日常劳动非常沉重、非常辛苦,每告一段落就会布茶喝茶,喝完茶才开始休息。
喝茶会有简单的程序,并辅以种种食物:
摆开矮桌,解开餐布,摊平餐布内的食物,摆上黄油、白油小碟子。
有客人来的话,会取新囊添进去,再加入甜奶疙瘩,糖果,稀奶油等。
宽裕的人家,还会慷慨地摆上葡萄干、塔尔靡、饼干、杏子汤、椰枣、无花果干……
茶和盐一样,是牧场生活的必需品。它是浑厚的,低处的,是丰富的自然气息的总和——经浓缩后的强烈又沉重的自然气息,极富安全感的气息。
03
阅读李娟的散文,最大感受是,她创造性地将日常语言转化为一种更具表现力的更高形式,生动地描述世界并捕捉人性的声音。
在李娟的文字中,我认识了精灵一般存在于山野的女孩苏乎拉。
李娟描写初见苏乎拉的感觉,“她总是温和而迷人地微笑,声音里缓缓流动着某种奇妙的惊奇感——似乎对任何细微的动静都入迷不已。”
描写苏乎拉的声音,“那声音真的是非常翩跹啊,像蝴蝶飞得忽忽闪闪,像蝴蝶绚丽的翅子颤抖着拍击明亮的空气。”
描写苏乎拉带来的改变,“她脚步所到之处,有眼睛的都睁大了眼睛,没有眼睛的就睁大心灵。她手指触动的事物,纷纷次第舒展开来,能开花的就开花,不能开花的就深深叹息。”
苏乎拉是亲生父母的长女,一出生就被赠送给了自己的爷爷奶奶(长孙过继为幼子,是哈萨克古老的礼性)。
如果没有被赠送的话,苏乎拉可以跟着亲生父母和弟弟在县城生活,做一个简单快乐的城里姑娘。
但是她一出生就被留在了牧场,所以苏乎拉向往城市的生活,她努力学习汉语,一心想要改变生活,却因种种原因,不得不回归牧场。
可最终她还是回来了。回到原先的生活,看似心甘情愿步入原来的轨道。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解释。
李娟对苏乎拉有着非一般的理解和喜爱,苏乎拉在她笔下变得美好神秘,像是这片夏牧场的传奇,是眼下这种古老生活最后显现的一个奇迹。
04
李娟笔下斯马胡力的世界,是让人好奇的。
斯马胡力宝贵的小黑包中,装着他全部的私有财产:十几张照片、一个小小的电话本和一小把松胶。
他每年去阿勒泰市,都会在同一个地方拍相同姿势的照片。
他熟悉家里的每一只羊,每一头牛,每一峰骆驼,每天都要去放羊,去探索更远处的荒野。
他赶着羊群翻过一座座大山。重重美景让人疲惫,寂寞也让人心生倦意。于是他系了马,在森林边的大石头上躺倒睡过去了。羊越走越远,他的睡眠却越陷越深。
李娟去县城,因为不确定哪天回来,斯马胡力便每天骑马去下车的地方等她,接她回去的路上,带她去了一个神秘的有瀑布的地方。
斯马胡力站在水流边,炫耀一般望着我笑。他引我偏离正道,绕到这里,果然给了我一个惊喜。我感受到了他满当当的欢乐与情谊。其实他也孤独。
05
夏牧场的牧民们,过着寂静坚固、理所当然的生活,外人李娟永远无法拥有他们与生俱来的安全感,无法获得他们常年被自然滋养的充实感。
孤独的时候,李娟总是一个人走很远很远,却总是无法抵达想去的地方,只能站在高处,久久遥望那里。
她记录着云,记录着路,记录下最平凡的一个清晨,记录并收藏一根羽毛。
在每个黄昏,闲下来的时光里,她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头上观望对面山坡的索勒(一种可爱的动物,可能是旱獭)。
她只能旁观,无法融入。
无论如何,我点点滴滴地体会着这孤独......我借由这孤独而把持自己,不悲伤,不烦躁,不怨恨,平静清明地一天天生活。记住看到的,藏好得到的。
面对哈萨克牧民壮阔纯真的世界,她所能付出的最大敬意只能是与之保持善意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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