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鸨这些年,这些事见的还少吗”我对着含烟叹道。“可他不一样,我相信,我相信他会回来赎我的。”含烟的话里透着坚定,她穿着一身秀美的长裙,浓密黑亮的头发整齐的梳着,脸上的妆容没有一丝瑕疵,眼睛透着光,让人无法拒绝的美丽。
那个男子是城东的穷苦秀才,而含烟是我赏春阁的头牌歌妓。也不知怎么有了交集,还许下这样的诺言。
“老妈妈,那个秀才又来啦,这次没爬窗户,可进了正门。”我手下的一个女妓向我打趣的说道。可我并不觉得有趣,不耐烦的回答:“去去去,服侍客人去。”边说边向大门口走去,先入我眼的是一双磨的光滑的草鞋和一对冻的通红的脚,除了还算俊秀的脸,真是让我觉得形同乞丐。我招呼伙计打他出去,他却先一步走上前来给我递了一袋用粗布包裹的银子,这银子还不少。“我们没有这么贵的姑娘。”我嫌弃的说。他一脸骄傲的开了口:“我是来赎含烟姑娘的,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生活呢?”所有客人都面带讥讽的看向他,觉得他是个怪人。“这钱可不够你说这话的,少说再来十倍。”一个客人大声嘲笑道。秀才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只是对着含烟的房间大声喊道:“含烟,等我!我一定说到做到。”秀才走了,店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就像看了一场笑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我以为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就像以前的那些男人一样,从没有下文。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和含烟竟然背着我每天私会,这也是我在后来才发现的。
那日即将天亮,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到廊道上去散步,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是从含烟的房外传出的,我立马跑过去,竟看到那个书生向城东匆匆跑去。我恼怒的去含烟的房里,质问她:“你们日日都如此吗?”含烟没有否认,而是站起来和我说:“他会回来赎我的!”她的话让我真正的发怒了,为此,我关了她好几天的紧闭。可她任然每日梳妆打扮,穿的极为端庄,也还日日弹琴,看着窗台,等那个书生来赎她。
北方的战事起了。作为临近战场的小城,自然也弥漫着一股战争的气味。征兵的告示贴了又揭,揭了又贴。可是于我们赏春阁却没什么影响,夜夜笙歌,只是来的客人渐渐少了。
秀才自那天后再没回来过。
那夜,外面的雨很大,而阁里很是热闹。
“含烟,我要去打仗了,待我取得了军功,我一定回来赎你!”只听得秀才在含烟的房外大喊,惹得房内的客人一脸的不快,我赶紧招呼伙计去赶他:“让这扫把星滚出城西,耳根都不得清净!”一会儿工夫便没了那秀才的声音。“这死穷秀才,没钱还天天想着我们的含烟,现在去嘴上说着去打仗,不过是个凑不到钱的借口罢了,一定是知了难,不敢再回来,逃跑了。”我在一旁向着含烟和她身前的客人打着趣。谁知从来温顺的含烟竟然顶了嘴:“他不会骗我的,他一定会回来赎我的!”我待得客人走后,狠狠的打了她一顿,她一定能长记性了。
可是含烟却变了,连话都不怎么说了,除了每天都照例的给客人弹琴,连房都不出了。可是却每日黎明前,梳好妆容,穿的端庄,每日望着窗台,想着那个秀才回来,回来赎她。
自从战争以来,总有尸体陆陆续续被抬回小镇,每日,含烟都盯着那些车队,盯着回来的军队。日复一日,含烟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我总劝含烟放弃,可她却从没有动摇。
北方的战事差不多结束了,含烟还是望着窗外,看最后几次送葬车队的回归。她突然瞳孔一缩,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是我却什么也没发现,没有秀才的尸体,更没有秀才这个活人。“我想他该是做了逃兵,没脸回来再见你。”我叹息。含烟却突然精神焕发的和我说:“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回来了,他马上就来赎我了!”可任凭我怎么去看,我都没看到秀才的身影。
第二天,我去含烟房中喊她,却看到一个白发的女子,梳着精美的妆容,穿着华丽的服装,坐在琴旁,双手放在琴弦上,可是她的头却朝着窗台,已没了气息。
窗台上沾满了清晨的露珠。反射着黎明的阳光,反射出秀才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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