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
906班 李钰涵
我是跟着爸爸长大的孩子。
以前,我不怎么喜欢我妈,世人歌颂着母爱的伟大,我却麻木困惑,深感疲乏。

小时候,我们家每天充斥的都是摔东西的砰砰声、愤怒的嘶吼声和妈妈的哭泣声。我只能呆在房间,抱着枕头默默流泪。
大多数人的童年都幸福欢愉,而我的却满目疮痍。
后来日子就这么得过且过着,周而复始,无处宣泄,像道无解的题。

最后,我妈先放弃了,我爸也慢慢妥协了,不再在这道题里迂回盘旋了。我觉得我就是他们失败婚姻的附属品。
我妈每次回来过年,离开时走得都很决绝。我害怕分离,拼命哭喊着,被亲戚拖拽着,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强行让我爸把我送去寄宿学校,那时我二年级;拉着我去理发店,剪掉及腰长发,说太麻烦了。

又一次春节,那时我八岁。天蒙蒙亮,她在房间里叠着衣服,一件件送进行李箱里,像石头,一颗颗砸进我心里。
我推开虚掩的门,哽咽道:“你又要走了吗?”她见我进来,急忙缩了缩手,语气却很平淡:“我不走,你再睡会儿吧,还早。”我点了点头。
天亮了,我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最后变得小心翼翼。她轻轻推开我的房门,我眯眼假寐。外婆轻声问:“睡没?”她“嗯”了一声,在门外站了许久,长叹一口气后,移步走了。

我告诉自己,要懂事了,该听话了,但听到“哐啷”的车门响,还是湿着眼眶奔下楼去了。外婆见了我,慌忙将我用力抱在怀里,向着一辆轿车摆手,招呼她赶快走。
趁着她招手,我竭力挣脱掉了外婆的臂膀,冲过去摇车门。明知它锁住了,紧闭着,打不开的,但还是做着徒劳的无用功,哭着闹着哀求着。
我看见了妈妈,本以为她的表情是厌烦的,淡漠的。但她红透了脸,颤抖着双肩,泪流满面。

她缓缓把手伸出车窗,握住我已微微红肿的右手腕,我怔住了。她用快要发不出声了的嗓子艰难地开了口:“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好好读书,我下次一定带你去买好吃的……”她好像不大会呼吸了,泪水决堤,不能自已。
外婆跑来,重重地咳了咳,给她递眼色。她赶忙放下我的手,微敛神情,用力别过头,紧捂双唇,应该是怕我听到她脆弱的抽泣声吧。
随着,她揩干了脸上的泪水,喃喃着:“走吧,走吧......”

车子发动了。
我望着那辆越来越小的轿车,陷入歇斯底里的哭泣。不过这次好像不只为了别离而泣,还有她那令我始料不及的反应,和我不曾见过的,她痛苦难抑的表情。
她怕,怕我依附于她,怕我在某天夜里,哭着喊着找妈妈。她希望我习惯在没她的日子里,依然好好生活。
我理解了,也释怀了。

性格不合就放手,彼此好过。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但她只成全了我们,不曾成全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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