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操

  翻开县志，总能见到一些女性的名字，她们被记录的十分简约，某一年、某乡镇、某村、某一户族的某一个姓氏，因为丈夫不幸，她洁身自好多年，并且在族人劝说改嫁，并完全可以招一位异姓人，共同来分担日月的情况下，她毅然无悔的选择贞操大于天地。这些被族人或者世人认可的贞洁，用了非常简洁明晰的文字作以记录。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女性们，也只是被夹在那一页页纸的某一两行的文字内。

  麦子眼看要开镰，六月的天热的赵志文，一刻也不能停下，他一会儿在压水井旁磨刃片，一会儿给架子车添气，一会儿又狐疑的看一阵老天爷。他把割麦前能做的准备都做了。他出了院子准备到地头看看麦子的情况。他迈着信步经过麦场时，他看到牛娃还在跟他媳妇月娥，吆着牛拉着碌碡碾场，他心想牛娃呀牛娃……你干啥都比别人慢半拍，就连吃屎你怕是也赶不上热乎劲儿。牛娃笨拙的领着牛拖着碌碡吱悠吱悠的往前滚动，月娥在后面咚咚咚的跟着，胸前两个丰满的乳房像是兔儿一样要从衬衣领口跳出来了。为了这头牛，牛娃和月娥这两个月没少下功夫，先是在饲养上探索，后又在驯化、套索上摸索，时到今日牛才愿意下地，真是不容易呀！想到这里，赵志文瞬间感觉到，自己尽管事事都快人一步，但他往往把自己赶的紧张的像牲口。实际上他清楚要是干起活来，人怎么能比得过牲口呢。想到这里，他又羡慕起牛娃来，他害臊地红了脸，快步经过了牛娃的那片麦场。

  牛娃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来到涝河洗身子，他下了河堤便看到，赵志文的新媳妇，翠芳在河边洗床单，翠芳从小就喜欢跟着牛娃一起玩，牛娃大翠芳几岁，总是很照顾她的妹子，上树掏来鸟蛋，送来给妹子，翠芳哭着让她的黑娃哥（牛娃的乳名）放回鸟窝。在山里摘的野果子也第一时间送到妹子的嘴里，一起下河游泳，一起上滩偷瓜，一起干了许多女孩子不敢干的事情。翠芳在石板上洗衣服，牛蛙把毛巾放到草尖上，跳下了河。翠芳趁他不注意，拿起毛巾洗了起来，洗完便压在自己的竹笼里。牛娃上岸找不到毛巾，便憨憨的看着翠芳：“妹子，你咋还给哥耍怪呢？”“啥我不知道么、哈哈哈哈……”太阳西沉，流水依旧，两个人一起拧被面儿，在那一瞬间，两个人的手又碰在了一起。月亮高挂，夏天的夜风吹得到处都是麦香味，一小片即将熟透的麦子被捺倒了。牛娃用洁白的毛巾，弯腰擦着裤腿膝盖处染绿的草汁和泥土，他抬头看见月光下，不远处的翠芳，她已经上了大路，大摇大摆的走向回家的路。

  秋后，牛娃生活的信心比以往更加的高涨了，他要在冬天真正到来之前，给牛储备更多的越冬饲料。自秋收以后，紧接着便是，秋种。那些日子他没等鸡啼二遍，就已经在槽前，为牛添草料，在牛圈铲除牛粪，又往牛圈垫土。等天一擦亮，他就带着草帽，嗦啰着烟锅，从后院拉着牛神气地经过厅堂，要往更广阔的田园去了……都说谁吃哪一碗饭是天生的。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赶牲口的技能已经不是一般了。只要见犁插地，每一行每一道，都像是用墨斗提前打过线一样，周正、利索。看着他干完的活，让老把势也连连称赞。

    第二年刚开春，牛娃还在河湾放牛，突然间听到，有人喊他：“牛娃？刚开春就放牛，没看草够不够你吃哇？”他抬头看见河梁子上走着一匹枣红色的骡马，那骡马毛色光亮，体健迎人，眼神倔犟。拉骡马的正是赵志文。他一面拉着骡马，一面快活的哼秦腔：“杏花村庄～有家园。”牛娃讨厌赵志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因为他志文出身好，所以在竞争翠芳的时候，翠芳的父亲死活不愿意把女子下嫁给他王牛娃。牛娃因此还寻过死，他曾经当着翠芳的父母发过誓，要是娶不到翠芳，他就不活人了。赵志文和翠芳结婚的当天，牛娃喝了半瓶农药，摇摇晃晃的倒在了翠芳父亲的脚下。自从牛娃被救活以后，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久，他稀里糊涂的与月娥组建了家庭。月娥是个陕北女人，陕北闹饥荒，才经人介绍，嫁到了关中。关中平原上自古，好耕种，能打粮。月娥第一次见到牛娃，就被牛娃的憨劲儿打动了。原先介绍人介绍的那些男人，不是色咪咪的看着她，就是想找机会动手动脚。月娥虽说是个女子，但心里还是很帅真的。这也许是陕北女子的性格吧。她头一次见到牛娃，就决定要跟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好的过上一辈子日月。那时牛娃似乎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低着头但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陕北女子，在不停的偷偷看着他。经过三媒六证，牛娃月娥这对跨省的姻缘，也是让同村很多的人偷偷羡慕。他们一时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

    两个青年都已经娶了媳妇，剩下来的便是各自过好自己的日月，但事情原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翠芳生来娇惯，结婚以后也没有认真地跟婆婆学会烧锅擀面。而每次和她的男人吵架时，都会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架势来，“我在娘家连尿盆子都不知道长啥样子，嫁过来，跟你受罪。”说着说着便呼呼呼的哭了起来。自从她们二人结了婚，不久便分了家，也分了地，从此以后家里家外的担子就落到了志文一个人的肩上。志文虽说文质彬彬，但自从结过婚以后，他就任劳任怨，心想你不拉风箱，我也可以烧锅，你不擀面，我采（和）面。你骂我来，我全当么听见。只要你明年给我生上个大胖小子，其余的，我都只当看不见。

    直到那次河湾洗衣的意外邂逅，翠芳的态度一下子有所改变，她主动分担家务，并且破天慌的和她的男人抢着倒尿盆。这反而使得志文一时有些局促了。

  哪里有永恒的秘密？除了人心里可以有秘密之外，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不存在绝对的秘密。因为人类探索秘密的好奇心永远不可能停下来。

  牛娃娶了月娥这个好媳妇，她任劳任怨，家里的事从来不让牛娃用手碰。牛娃实在感到没有事干的时候，就会拉着牛往河弯走去，他很享受这样的日子，也感慨他当初，多亏没有喝完那一整瓶的农药。如今他闻着衣服上洗衣粉的芳香，再看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齐整、干净，这些完全是因为他娶了一个好媳妇。但往往感到幸福的同时，一不小心就会想起，他做过的唯一一次对不起月娥的事情。

    人世间的事，都是男人女人的事，因为有男人和女人这两件事，所以一旦双方有了故事，往往发展将会不受其中任何一方面的控制，结果也往往让人触目惊心。

  志文手里拉着缰绳，任凭骡子在地上打滚，土气升腾，看着眼前的骡马尽情的享受着这份愉悦与轻松。再想想自己，自从结婚以后，不仅要忙田间农务，回到家里还要忙家务，除此以外，又多了眼前的牲口，他此时感到心力憔悴。

  童年时代志文和牛娃以及翠芳是最好的伙伴，她们上下学，都要一起走。有一次他们玩起了过家家，因为谁当新郎的事情，牛娃竟然用石头打破了志文的头。从那以后志文每次上下学总是远远地跟在牛娃和翠芳的身后。那时候在志文的眼里，牛娃早已经是翠芳的“新郎”了。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不服气牛娃的，因为牛娃学习不上进，不是上树，就是爬墙。经常被老师揪着耳朵用脚踢。老师们经常骂牛娃，戳牛胯骨的货。所以志文就一直努力的学习，虽说他在体力上惹不过牛娃，但是在学习上他牛娃，坐火箭也赶超不上自己。

  小学还没有毕业，牛娃的父亲便将牛娃领了回去，牛娃在家为老大，还有一个弟弟狗娃甚是聪明。因为狗娃也到了背起书包上学了的年龄。再看看牛娃，哎！压根不是个念书的材料，父母草率地就决定了，让牛娃回家帮着干农活算球了。牛娃回了家，志文便和翠芳时常走在上学下学的路上。他们有说有笑的场面，被牛娃撞见了好多回。牛娃本来是“新郎”这下倒好，他彻底灰心了，他默默的跟着父亲母亲学习着田间地头的把式。他把所有的怨恨都记在了志文的头上。

    牛娃当时拉着翠芳，到河西白杨树林后面的麦子地打滚的时候，心里还是痛恨志文的，他把所有的情绪全都通过那一场云雨发泄在了翠芳的身上。心想我把你志文给辱没了。但是事后牛娃总是心里有疙瘩，他在家经常莫名其妙的发火气，有时因为月娥做的饭太烫了。有时又嫌弃月娥晚上纳鞋底不吹蜡。而月娥的内心却感到日月越来越好了，应当计划计划回一趟陕北。家里的父亲老是咳嗽，母亲眼睛又不好，剩下个哥哥到如今还没有问上媳妇。她盘算着何时给牛娃开口……

    翠芳整天不出门却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地意识到自己当初听了父亲安排，嫁了人，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甜蜜，志文对他越来越冷淡，自从家里添了一匹骡马，他没日没夜的往后院跑，做饭上也开始马虎大意。她想到县上扯点布，给他说了好几回，他总说忙完这一阵再说。

    志文赶着牲口，不是在河滩拉石头，就是给谁拉粪。他虽说文邹邹的，但身材高挑，如果不是在这田地间奔波，他也一定不可能完全的历练成这一副关中汉子的形象。他不爱说话，平时一有时间他总是会铺开草纸，认真的记录他在农村所见闻的事情，在他看来，农村必须走机械化的路线，他所在的一个大队只有一台打麦机。自分产到户以后，每户要说都是干劲十足的，大家对生活充满了向往，但一到割麦时节，尽管打麦机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工作，但年年有社员为此闹的不可开交。还有每到播种、收粮的紧张时候，要是遇到连天雨，那么这粮食紧就忙收不回来，种子也眼看下不地。在雨停缓的一半天内，尽管抢收或是播种，根本不可能完成。农民着急的在地头打转转，爷家妈家的骂着。农民就是这样，靠天吃饭。雨天把粮收回来，把炕烧热，把粮食摊在炕上，一家人连个地方挤都没有。这些农民的事情，也只有农民自己想办法，这也是基层的现状。国家要大力发展农业，就必须走现代化路线，机械化路线……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地之前，牛娃的陕北媳妇，已经坐上了回陕北的车，牲口离不开个人伺候，所以牛娃离不开家。月娥这一走就是一个冬天，直到第二年寒食的前一天才回来。牛娃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出现了重大的失误。腊八那天，牛娃去镇供销社买盐，正巧碰见翠芳。冬月里，还有什么能让两个青年感到如此的焦躁，是翠芳的羞答答、是牛娃的饥渴，说不清楚。当天他们就找了一个客店。两个人心里明明知道是在犯错误，但谁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也许是因为正在犯错，所以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男人见了女人，总是会呈英雄，女人见了男人，总是会装做天真愚知。正是因为这样，才促成了男人和女人的高潮。事后男人总觉得英雄当的还不够微风，女人感到性爱还可以更真切。所以就会促成男人和女人的下一次碰撞如此无限的循环往复，试图发觉真理。 

  牛娃从小没有感受过温暖，之所以喜欢翠芳，是因为她的温柔细语。再想想他跟月娥结婚也有几个年头了，虽说月娥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很出众，很能干，但唯独她的骨子里总是藏着一种男性的好胜心。尤其是在他干了一天的活后，夜里想要逮鸡娃的时候，却总是看到月娥，忙忙碌碌的身影。有时他把月娥强拉上炕，准备行事的时候，月娥闭着眼睛，陡然开口说一句，要给牛加料了……黑暗里，牛娃虽然跟月娥睡在一个炕上，他却无数次的想到;白杨树后面的那片麦子地……

  月娥怀孕了，去年冬天她刚回到陕北老家，就发现她原先最爱吃的洋芋茨葩，只要咽到嗓子眼，就会犯恶心。后来她发现只要一见到洋芋蛋蛋她就会反胃口。她哥哥起先还捉弄她，细粮白面儿吃多了，吃不下个洋芋蛋儿。因为那年陕北的冬天格外的冷，再加上哥哥的婚事拖到了年后，并且日子还没有确定好。那些日子月娥跑前跑后给亲哥又扯布来又缝衣，月娥的巧手随了她妈。她妈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绣花手，正是因为母亲长年累月用她的巧手缝缝补补，所以才把眼睛熬花了。母亲经常说是煤油灯的烟熏下的。年后忙完哥哥的婚事，她便一刻也待不住了，女人只要有了家庭，有了身子，就会把自己的小家看的格外的紧要，再加上牛娃还不知道自己快要当爸了。月娥，临走前，和她的嫂子一起蒸了一天的馍。第二天临走时还给父亲席底下压了二佰元。她轻轻悄悄的跪在脚底，给还未从睡梦中清醒的爸爸妈妈，磕了三个长头。哥哥不放心，一路护送着妹妹从陕北高原一直到了关中平原。哥哥头一回来到关中道上，他听人常说关中平原上一马平川，这时他才感慨到：“我才知道这关中为啥可叫上个平原哇。”

  月娥哥哥住了一晚上，就回陕北了。哥哥临走前，月娥亲自给哥哥打了两个荷包蛋，他一边看着哥哥吃着，一边落泪。是呀她这个陕北女人嫁过来的时候，除了介绍人（她的亲姨）前前后后陪着她之外，娘家也再没有来人。是呀陕北老家的日月过的太差了。她姨嫁过来的时候她还小，但她记事以后经常听母亲说她姨在关中天天吃的是白面细粮。而她从小就吃土豆，黄豆面，就这还是加了野菜的蒸下的黄豆面粑粑菜馍，哪一年要是年景好一点，偶尔还能吃喝上个黄馍（玉米面蒸馍）她由于吃的粮太粗，经常蹲在茅坑半天，却拉不出来一个羊屎蛋。那时她就发誓一定要嫁到关中去，一定不要再用铁丝环环抠大便了。她看着哥哥一口口的吃着荷包蛋，竟然又想起蹲在陕北老家茅坑上的景象来。他知道哥哥是个好人，勤劳善良话少能干，是呀！我们陕北人个个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亲人儿。

  哥哥走后，月娥又一心过起了日月，她要把日子过成画儿。她要靠她和牛娃一起把日子过到人前去。她虽说是个女人，但勇气却比关中男人还盛。牛娃总是感到日子过的已经差不多了，但月娥却有她的新想法。开春回暖以后，月娥顶着头巾，连着跑了三天乡集，她要寻好的鸡咕噜，并且要学习养鸡的技术。她在家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发挥很好的作用。她不想像关中其他妇女那样整天东家长西家短。她从娘家回来以后就经常听到有人在她背后念叨着什么。她没有多想，尽管干自己的事业吧……

  牛娃和翠芳的事，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她们两个经常去南山附近的一个老庙私会。尽管每次完事后牛娃都会说以后还是尽量不要那啥，但他的身体却不是很诚实。一有机会总是会给翠芳放信号。他却不知道，秀芳已经假戏真做了。志文一大早就去套上骡马，天不大亮就去往城里拉石子。夜里很少有兴致盎然的时候。即便是有想法，翠芳有时也不大愿意，志文翻个身，就打起了呼噜来。

  看吧种子只要遇见合适的土壤，那么都会发芽，也终将结果。“我怀孕了”翠芳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牛娃愣住了，好像第一次听到女人还能怀孕。他尽管只是噢了一声，但随即头脑就开始翻江倒海。那一刻他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要知道天底下几乎没有一个男人愿意为这种事负责任，这基本上比碾盘还硬的真理 却总是被古往今来的一些女性试图瓦解。

  阳春三月，艳阳高照，桃花飘香，麦苗拔尖。月娥挑着鸡咕噜回来了。她早已把火炕烧热，只等鸡娃上炕。她把跟牛娃睡觉的地方缩小了，用木板圈起鸡来。定时喂养，定时把火炕烧热。她虽然不曾养过鸡，但为了能养好鸡，她跑了好几个地方学习、观摩，记录。学会养鸡的几个主要环节和要领后，她深知养鸡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她时常观察温度，发现问题。在鸡没有正式下地放养之前，她真正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

  赵志文在县报上发表的《我们农民有办法》的文章，很快引起了一场大规模的讨论。就连省级农业部的个别领导也对这篇文章赞不绝口。省、市、县，对这篇文章引起的舆论影响极为重视。虽然说这篇文章在内容上，是从农民的实际生产生活出发的，但还是引起了一片哗然。村子里锣鼓敲到赵志文的院子里头了。而赵志文早已赶着骡子出远门了……

  志文在月娥从陕北回来后就找她聊过一回，志文说了牛娃和翠芳的事。并且表示自己和翠芳已经离了婚。月娥没有言语，只是背着身子不停地拉风箱。

  自那次翠芳对牛娃说了自己怀孕以后，看到牛娃惊慌过后那冷漠的神情，她便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头无路，她从小就加在这两个爱她的男人中间，总是感到自豪。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喜欢他们中的哪一个。只是如今她已经对不起了志文，尽管如此她还是天真地决定把命交到牛娃手里。然而牛娃此时已经有了一位贤惠的陕北媳妇。她看到牛娃那犹疑的眼神，最终便决定走上了死路。她早已将农药倒在碗中，牛娃爬在她身上忙碌了半天后，口渴了，就着月色，误把农药当成水，喝了下去……

  翠芳死在了老槐树下的水井里。那是她们小时候经常玩过家家的地方，那时她总是被志文或者牛娃在她的头上插满各种野花……

  志文卖了牲口，在终南山一个小庙里出了家，他将所有写过的文稿锁在了一个木箱子中，放在了禅房的木板床底下。用一张塑料布裹了三十年。直到狗娃（牛娃的弟弟）找到他要的时候，他才将那个箱子从床板下拉出来交给了狗娃。

    狗娃如今已经是县文化馆馆长，他早已了解过当年的事情内幕，只是当时年少，无能为力。但他从小就敬佩他的志文哥，志文曾经写过的很多文字，狗娃都读过，也正是这样的机缘，狗娃才选择了文学作为自己的爱好。他大学学的专业正是汉语言文学，毕业后在中学当了几年语文教师。因为他文笔流畅不俗，所以经常给校领导写演讲稿，领导每次大会小会上发言的稿子都离不开狗娃钢笔。说来也奇怪，只要狗娃一执笔，总是能把领导要表达的意见说的深刻又有内涵。因此领导总是带着他去市里、省里。时间一长，市里的一个领导便看上了狗娃，不久后他便亲自点名把狗娃要走了。并且把自己的独女也许给了狗娃。狗娃和牛娃虽说是一个爹妈生养的，但性情却决然不同。志文一直喜爱这个小兄弟，他除了把自己写过的很多手稿念给狗娃听过，甚至把家里很多爷爷留下来的书借给了狗娃。狗娃认真仔细，轻轻的接过书，又原模原样的还到了他的手里，连一个页角子都没有窝过。有一次牛娃着急上厕所，在狗娃枕头上抓起那本古文观止，撕下两页擦了屁股，狗娃委屈的流着眼泪抱着书哭了一个通宵，天生乖巧的狗娃，但那一夜谁也没有劝下他。

  志文把三十年前的故事箱子教给了狗娃，由狗娃整理后，不久就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

  狗娃的申请已被批准，现已经调回县城文化局，当了局长。

  月娥的养鸡厂也办红红火火，如今她也到了退休的年龄，她的儿子也已经生了儿子。

  这年冬天志文病重，狗娃怎么也劝不下他下山治病。月娥上山了，她陪了志文一个冬天，她知道自己要是不上山，谁也救不了他。而他却慢慢的恢复了气色。禅房中温暖如春。禅房外大雪纷飞……

      翻开县志，总能见到一些女性的名字，她们被记录的十分简约，某一年、某乡镇、某村、某一户族的某一个姓氏，如：王姓李氏，字月娥，女慕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