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开车，走得很慢呀。”老游带着些委屈焦急地说道。
老游是一名公交车司机，在C市开车有十多年了，他今年45岁。这话是他在面对交警询问时说的。
今早，轮到老游开早班车了，他负责的是6路公交，6路公交车途径C市的人才高新区，是众多上班族白领的聚集地。早上六点至九点，傍晚五点半至八点，这两个时间段是人们上下班的时间，也是6路公交比较拥挤的时段，时逢都是站无半点空隙。
一直以来，公交师傅们都不太愿意开这路车，除了多走几趟，可以多些工资外，车上人多人少并不会对工资有所影响，更令人糟心的是，每个站点要停靠的时间太久了，人又多，老是得开后门才能顺利上路，要是不开，乘客们会有意见，但开了，上级领导会有意见，所以，师傅们一般都挺两难的，干脆就尽量避开这路车。
老游是主动申请开6路公交的，原因很简单，他需要多挣些钱。
老游的儿子在14岁那年，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起初，小游的症状是上课走神，喜欢跟同学讲小话，成绩也慢慢下降，后来发展为爱逃课，逛网吧，经常会在网吧通宵，小游的身体也因此萎靡不振，容易和人发脾气，总爱念叨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学校跟家长反映后，建议是退学。
老师跟老游说起儿子的情况时，老游是不相信的。自己心目中的儿子多乖啊，从小成绩优异，每次考试都是双百，对自己也很孝顺。自从妻子在儿子五岁那年患病去世后，老游和儿子俩人相依为命，儿子总会嘱咐自己出门路上小心，以及少抽点烟。
每次听儿子说这些，老游不语，但心里很高兴，知道儿子是为了自己好。
儿子被学校退学那天，阴雨天气，老游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路上，心里满是着急与疑惑。
到儿子学校的时候，老游裤腿湿了一半，雨衣不怎么管用，雨水尽是往老游衣服里渗透，雨水的寒意与对儿子的失望一同渗透进了心里，满是无奈……
看到儿子之后，老游收起了原本打算的责备，只是叨叨念着：“小游，你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又心疼道：“你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小游低着头不语。
老游无奈地说着：“回…回家吧。”
老游知道小游有些不对劲了，可始终也没明白小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从小游上初中住校后，老游与儿子的接触就渐渐少了，因为开销越来越大，老游的工作也越来越忙。
老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觉得是自己疏忽对儿子的照顾了，尤其是当儿子确诊为精神分裂症之后，愧疚感越来越强烈了。
小游在被学校劝退回家一个星期后，整一个星期都没跟老游说话，没有道歉，也没有表示抗拒，尽管老游明确地跟小游说了，“爸不怪你，不想念的话，就不念了。”小游也还是不语。
之后的时间里，小游会念叨一些咒语，会产生幻觉，有时说自己是一个鲸鱼，不需要吃饭，然后把自己泡在水桶里；有时也会只穿一条短裤到邻居家里晃悠，遭到过邻居的投诉；更严重的是，小游还曾用刀子划伤自己，任由血流出来，要不是邻居看到，差点就没命了……
类似不寻常的行为还有很多，老游很是无奈，只能将儿子送去精神病院。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也不想儿子受苦，但也还是挑了C市一个较好的精神病院，将儿子送了治疗。
老游想起妻子离世时，是儿子给了他坚定的勇气活下去，与儿子的相依为命，将儿子抚养长大成人，是老游在妻子走后坚定生活的信念。如今，这信念成了将儿子的病治好，无论多苦多难。
自打儿子进入医院之后，老游工作更加忙了，平时有空的时候，去看望儿子，之后的时间都在工作。老游也主动申请去开6路干线，只因为挣钱的机会多一些。
今天早上，阴雨绵绵，虽是春天，空气中也还带有一丝寒意，冬天的寒意还意犹未尽。走在路上的车，雨刮器一直工作不停，路上撑伞的行人似反射光的折射点，忽隐忽现的。
老游像往常一样开着6路公交车，车上人满得水泄不通，老游开得很慢，不止老游，6路公交车的司机一向都开得很慢，有乘客形容：“这车就是龟速，在一点点地慢慢移动。”的确，这条干线需要经过好几个堵车的高峰地点，堵车，加上又是雨天，今天比往常更慢了。
车缓慢地行驶在路上，突然所有乘客全都因为惯性向前倾，司机来了个急刹车，有乘客“哎呦……”，“哎呀……”连声叫道。
原来，老游的车在一个堵车路段，原本恰逢红绿灯转变为绿灯可以行驶了，但一不小心与旁边的一辆轿车距离太近而蹭破了旁边的车，见状，老游赶忙停车下去，询问情况，得知没什么大碍，只是车被刮伤了，可能需要经济赔偿。
车上的乘客见状，有不少声音出来，“咋回事啊？”“司机撞到车了。”
“这种情况要等交警来的，要很多的吧？”
有人提议：“我们下去了，可能要很久呢。”
好在老游及时交涉之后，不一会儿就上车，说：“可以走了。”这才稳定了乘客们的情绪。
起初，老游撞到旁边的车时，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出什么意外，好在轿车主还算好心，体谅老游车上还有一大车乘客，便说留下联系方式，可以之后再来解决。老游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跑完这趟之后，老游向单位请了个假，与轿车主约定到交警处，商量之后，决定被刮花的车检查与上新的费用由老游承担。
老游没有异议，给予应给的赔偿，并接受了交警的批评教育之后，看了看表还有时间，便打算去看看儿子。
小游在精神病院接受了近两年的治疗，一直以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总还不见好，但是老游去看他，可以看出来，小游脸上洋溢着笑容，精神面貌也看着好多了。
有时候，老游跟小游提起一些好的回忆，小游眼角也会挂着一些泪珠，虽糊涂的时候，讲话不清楚，但他还认识老游，并且情感是在的，多少会有些触动。
老游从来没有当面斥责过小游，也没有在小游面前有半点抱怨，只是有时下班回家，会在公园长椅上坐坐，想想这不明所以然的意外，那么长时间以来，老游从来没有放弃过小游，一直抱着“儿子一定能好”的期望，书上说，对于精神疾病，爱或许是最好的药方，老游便每次去看小游的时候，都很有耐心地跟小游讲一些好的事情，并且对小游细心的照料，只是老游去的次数不多。
老游始终坚信自己的儿子会好的，会好的吧，可什么时候小游能回到那个乖巧懂事、阳光开朗的少年模样呢？
不知道老游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但下雨总归是会停的，晴天也总会到来的。这样的“润物细无声”，总会有“山花烂漫时”的吧。
（文章转载自“西晴时”公众号，公众号同步更新，欢迎uus来找我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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