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
文/未央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就像世间没有唯一的答案。
——栖迟
我曾经在老家养过很多牲畜,猫、狗、鹅、鱼都不在话下,阿花是其中一个。
阿花是爷爷在冬天发现的,那天温度很低,爷爷蹬着三轮车去卖菜,因为天气冷,买菜的人流倒也速战速决,七点的时候窗户上的冰花尚未化掉,爷爷的电话就已经打回来了,“诶,老婆子,东西我都卖完啦,锅上的白菜和肉已经可以开始炖。”
我们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就听得爷爷那边一个极刺耳的急刹声,以为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奶奶有些着急,在电话里面很大声地询问另一边,“老爷子,你那边怎么了?”“呀?这里怎么又一团黄色的东西,按道理,这种天气,黄鼠狼都不出门啊……啧啧啧……容我戴上眼镜仔细瞧瞧……诶呦,这儿是一只刚出世的猫崽子啊,这母猫造的什么孽呐,老婆子,这里有一只没妈的猫崽子!”“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行行行,你把它带回来吧”而后电话那边只剩下吱呦呦的车轮声。
小猫在我家长大,我们并不娇惯它,每天给它喝米粥,有时吃点小鱼干,它竟也长大了。相比于每天在家门口摇尾巴等着我们回家的狗,我们这些小孩子对它的喜欢也逊色很多,因为它并不喜欢与我们亲近,好像这些亲昵的举动对于它而言是画蛇添足般的多余。有时我们想摸摸它,它或是举起它的小爪子向人们示威,或是嫌弃地走远,唯一几次我们与它的接触是因为它生病了,它不得已才允许人们抱着它喂药打针。
它好像在我们家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它会突然消失。
大年三十晚上,大家都在其乐融融地吃年夜饭。母亲吃完饭,要去给牲畜喂食,并把它们关进笼圈中,她看了很久,发现阿花并不在摄食的队列中。她以为阿花是按往常一样贪玩去别家找其他猫咪了,开始并未说什么。等爸爸晚些时候出去锁门回来,倏然提起,“孩儿他爸,看见家里那只猫了吗?”
“没有。”
“猫丢了。”
这是兵荒马乱的一个除夕夜,妈妈找了很久,也等了很久,直到凌晨5点,阿花仍未归。
大年初一,我们去村中各户拜完年,返家,猫未归。
大年初二,妈妈去附近其他村落挨家挨户地询问,终是寻找无果。
初三,无果。
初四,无果。
初五,无果。
……
一个月后,二月五日,我的生辰,几乎已经没有人再记得阿花,也再没人提起它。
傍晚临近夕阳落山,我们打响了爆竹,人们在爆竹的烟尘中看见一只黑猫。
可我的阿花是一只白中掺黄的花猫啊。
我们仔细地看着那只猫,它的脖颈上拴着一个刻有“花”字的铃铛,腿上也有一道疤痕,那是阿花小时候和和邻居家的猫打架留下的,当时小家伙被咬得很深,出了不少血,直到伤好后也有很明显的疤痕。
没人知道阿花一个月的时间里总共经历了什么,可它身上的伤疤和污泥,让人实在难以把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小东西和那只性侵孤傲高洁的猫联想到一起。
无论如何,阿花终于回家。
事后,我在和一个学习宠物护理的朋友谈到这件事情,我说,我以为猫是恣意的行者,除了自己的雏儿,从不念情,而成年的猫完全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可阿花直到寿终正寝都并未生育,何故?它所求的又是什么?
朋友想了很久,末了很认真地回答我,独居孤傲是猫科动物的天性,可它对你们的恩情一直都念念不忘,猫科动物的爱从来不言表。他甚至站在猫的角度浪漫地说,于它,放荡不羁是命中注定,而爱你是在劫难逃。
我愕然,才想起自从阿花来了我们家,大概它三个月之时,我家所有蟑螂,老鼠和一些小昆虫都莫名消失了。猫是夜行动物,我至今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阿花在我和我的家人沉睡时为我们驱赶蚊虫和硕鼠。
日本茶道文化中有一个词,叫做“一期一会”,指的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际遇。我一次偶然在网易云评论中看到这句话,发这句话的那个人说了一个关于他的遗憾,他说,“人总是喜欢在失去后才追悔莫及。有的人,有的事情,擦肩便是结局。”
看到的这句话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那只在雪夜出现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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