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陈杂。
舅母打电话给母亲,叫母亲和我一起去他家谈谈我的人生大事。
每当一想到这件事就让我头大如斗,头皮发麻,一想到和陌生一个女人就这么过一生,我实在无法想象。母亲催促着我,没奈何,半推半就。去吧。
从小我很畏惧舅母。
舅母出生大户人家,可以说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户,就像旧时上海滩里那个著名的老流氓大亨杜月笙一样,注重礼仪细节,凡事都讲究体面。她长着一张冰山脸,一看就令人望而生畏,就连多年之后,我的老板娘有一天来我家吃饭,第二天跟我你的那位舅妈气场好强大啊,我都不敢说话。她极其的争强好胜,更牙尖嘴利,让我想起红楼梦里的王熙凤,更由于小时候调皮捣蛋,每次一见面就板着脸忍不住训斥几句,印象不佳。小时候我极其能言善辩,记得她曾说过老鸹嘴,后来每每说话时都要想起这句话,给我留下心理严重阴影,后来一段时间就喜欢保持沉默,不过有个好处是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三思而行。
比起舅母,其实子侄里更喜欢小姨,因为她比较平易近人,舅母虽然也非常关心后辈,总感觉说不出来一种隔阂,更让我想起我那个班主任,简直人生杯具。
我的舅母也终于老了。
她腰也有点佝偻,带上了老花镜,她摆弄着手机,一瞬间我觉得她像个老太太。
虽然看起来威风,但实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表哥在张家港工作,舅舅和舅妈不得不来回俩地奔波,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完全沦为保姆,不过我想也是乐在其中吧。
我的舅舅是一个老好人一样角色,宽和仁慈,我好像从来没有看到他发过火。勤勤恳恳像老黄牛一般,对于子侄非常照顾,哥哥姐姐们后来都顺利考上了大学,只有我最不成器,比较贪玩对于学习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一念至此,不觉惶然,心有不安。记得那时初中借宿在舅舅家,数九寒冬的夜晚,舅舅扛着煤气罐,一张冻的通红的手和微笑的脸让我记忆深刻,让我每每想起,如鲠在喉。每次遇到我总忍不住安利一些一些人生道理,虽然我嗯哪嗯哪,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他宽厚而慈祥,在学校里德高望重,我的桀骜不驯也给他的名声抹黑,他在学校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与什么人结过仇闹过矛盾,倒是确实给我背了黑锅。有时候想想也真是极其惭愧,我惭愧于我年少轻狂给他惹了麻烦,但是我绝不后悔,一个人你惹的事要自已扛,如果连累到其他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印象中,他带着一副宽边的眼镜,头发花白凌乱在风中飘着,上课完了还要回老家种田,很遗憾我竟然没有能帮上什么忙。
舅母看我和母亲来了,极其高兴从里屋拿出一袋榛子,又连忙烧水煮茶,一点都不会怠慢礼数,她对每个人都这样,你虽然不喜欢她,但你不得不承认从礼数上来讲无可挑剔。我站在一旁倒是极其不好意思,这么晚拜访还要这么辛苦。舅母温和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有什么要求。没有要求,只求不要属狗。当然我也不抱什么希望,天上也不会掉个林妹妹。她一边讲着哥哥的事情,家难当,一边宽慰着母亲,说我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至于有没有当担,我自已也不敢保证,其实我也是属狗的,可能一下子就会翻脸不认人,谁知道呢。
我岔开话题,说说你怎么认识舅舅吧。
那时候外公家极其的贫困,她说这一辈子最正确事就是遇到舅舅,眼睛闪着骄傲的光。舅母家有着更好条件,她却看上了我的舅舅,舅舅仁厚沉默寡言,还有妹妹们需要照顾,她说她看中我舅舅的这个人,不是他的家庭,他们就是现实版的郭靖和黄蓉,性格一个尖锐一个宽厚,正好可以互补,时光是对的。
她说我确实比以前成熟多了,一直以为我是小孩子来着,确实长大了。看着她说话的样子,我不由感到一阵心酸,记得小时候每次去她家她都会给压岁钱,一脸微笑着招呼着后辈,每次过年时,也非常关心询问后辈小生们近况,记得那时候她意气风发极其火急火燎,时光抹去了菱角,变得温和而慢条斯理,不经意抬起手臂,揉了手臂,手臂一阵酸痛。她和我舅舅省吃俭用,为了儿子倾其所有;家庭也有一些不愉快的小摩擦,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们的父辈为后辈遮风挡雨,呕心沥血,然而我们为他们所做竟然少的可怜。他们在你迷茫彷徨时候默默注视着你,为你微不足道成就并且感到骄傲。
他们青春随着我们成熟随风而逝,长大真是一件残忍无比的事。
怎么办,我的父辈们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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