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树上的蝉已经蜕变成功,随着温度的升高越加兴奋地群鸣。我不似这蝉欢脱,却也是异常开心的。零八年六月,我毕业了。
毕业在家两天,邻居同学约着一起去镇上她妈妈工作的地方玩。正好有辆大巴开到这里说是招人打暑期工,一个肚瓢滚滚的中年男人还带着一个壮实的中年女人,腰间缠了黑色的腰包,说话声音很大。同学妈妈一合计就推荐同学和我一起去。我说要问下家人的意见。那个男人说可以等我,明天他们再走。
其实我已经打定了注意要去,回家我直接就是说服家人了。家人很快就答应了,这在我意料之中。妈妈在家务农,从没离过家,只父亲一人挣钱压力也大吧。
当晚我就收拾行李,一直心情亢奋,也没怎么好好告别。直到坐在车上看到窗外越来越远的村子,街道,才想起几分伤感。
车缓缓开进一个后门,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喊,
“到了到了,大家拿上行李下车。”
“这是哪里啊?”有人问。
“这里是湛江XX水产加工厂。”中年男人,甩着两条胳膊像个孕妇似的走过来,继续说道,
“你们就是在这里打工。放心,工作很简单,三岁小孩都会做。”
“大家都过来这边排好队。”中年妇女把我们引到一方角落,前面有张桌子,一张椅子。中年男人坐到那里,数弄着一堆身份证问,
“谁没有身份证,或者身份证上不满18岁的,过来领身份证。”
我和同学,还有十几个走到桌子前。中年男人拿着身份证一个个地比对,然后每人都拿到了一张新的身份证。 我,周欣妍,22岁……
拿到新的身份,中年男人和那个妇女就盯着我们背自己的身份,加上几口人,父母兄弟姐妹分别叫什么名字,在做什么工作等等。每个人背熟了在他们那里过关,就可以进厂报到了。
我们的工作主要是去虾头,运气好点的分到仓库打包装,。热烘烘的大夏天可以穿着棉衣裤蹲冰箱里的感觉,爽了。最重要的是打包装是计时工资,而去虾头是计件工资,经常是虾头虾壳上的刺刺伤了手,伤口上再撒点虾头里各种内脏,几天下来整只手都是伤痕累累还发炎红肿肿的。不止手,脚也一样发炎,虽然全副武装也是没用的,毕竟每天浸泡在那种环境中,满眼满手都是虾头,以及未剥的虾剥好的虾。一天下来身心俱疲却没多少收入。
我的运气一直不太好,基本上都是在去虾头,身上的伤没好过不说,算下来工资就十来块一天。
不是与我们同一批来的,有一个女生,听说是专科生,长得漂亮。管事的吩咐我们完成多少就让她计算。那些男的经常献殷勤直接帮她去虾头记在她名下。其实管事的说她的工资计时的。她不需要这些,奈何抵不住男的都盛情难却啊。或许她也会还些情吧。反正每次下班完成量最少的总是我们几个女生的。
这趟出来,钱没挣到,稀奇的事倒是见了不少。我见到有人的头发比自己的身高还要长,洗头的时候要站在椅子上洗头发才能不着地,看着甚是有趣。还记得某天早上我起床去公厕的路上,天蒙蒙亮,走廊顶上瀑布一般垂下来一大束头发,
“这,这是吊死人了,还是鬼……”吓得我腿脚哆嗦往后面一步一回头地挪回宿舍跟她们讲。
“哈哈哈……”她们笑得眼泪汪汪,东歪西倒。
“那是人家剪了的头发,晾在外面呢。哈哈哈哈……”同学解释完,又捧腹大笑。
天才蒙亮,又是睡眼惺忪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那东西真的会吓死人的,好吗?
第一次在离大海那么近的地方遇到暴风雨也是一次新的体验。
那天早上就开始下大暴雨,接到通知说风雨太大停工一天。
天空中黑压压的雨点铺天盖地罩下来,四周都是噼噼啪啪的雨滴声。已经是早上七八点了窗外仍觉得有些暗沉沉的。一道闪电劈下接着是一阵比一阵强烈的雷鸣。
外面雷雨交加,我们也只能躲宿舍里唠嗑了。听到外面喧哗,好奇跑出去才发现,此时的楼梯已经变成了一条大河。水流湍急,人根本不敢往里走,一开始我还有点紧张,怕这楼不是要塌?可看看旁人竟没什么慌张的神色,习以为常的样子,看来是我大惊小怪了。
雷嗔电怒了一天,傍晚的时候一下子就放晴了。流水渐渐退去,空气中都泛着清新的味道。大家都站在走廊上三五成群的话长里短。此时微风拂面,仔细感受,风里好似有大海腥咸的味道。
接近黄昏,天空的颜色慢慢变成红橙色,整个天地间仿佛镀上了一层亮丽的橙黄。第一次置身于其中,有几分欢喜徘徊,还有几分对这自然界的敬畏,这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使天地变色?
网络图片八月尾就准备结束务工了。发工资的前一天,那个肚瓢滚滚的中年男人夹着个公文包带着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一路点头哈腰地走进了这家工厂的办公楼。有人说他们是要瓜分赃款了,还有人说他们要扣钱。传着传着,打暑期工的都带着铺盖往办公楼前的草地上去守着了,这一群,那一堆,有睡觉的,聊天的,吃东西的,玩闹的,倒像是在开派对了。
那群西装革履的在办公楼里呆了足足一个晚上,办公楼前草地上的也一整晚没回去,那个漂亮的中专女生和她的朋友倒是在草地上玩了一圈就回去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微亮,厂里发了现金工资就让我们各自回去了。我和同学还是坐那辆大巴。
村口的那棵苍老的龙眼树上的蝉鸣也少了几分高昂。家门前方的那几簇竹株也少了些,风吹动竹叶“沙沙沙……”的声音中时不时夹着几声竹竿之间碰撞扭动时发出“吱呀吱呀”尖锐的声音,似乎是在说,“欢迎回家。”
“妈,我回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你在外的时候,我这莫名地就心焦。”
“可我没挣到多少钱,一千不到,之前我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挣学费呢。”
“没事,平安回来就行了。”
“谢妈……”
“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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